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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 字数:34352 更新:2022-07-18 20:11:24

第三回 金头虎大闹小孤峰 胡景春飞钱戏群寇

  金头虎贾明正在饭馆吃饭,可巧遇上采花淫贼高双青。贾明一看是他,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现在正找他,害怕的是自己武艺有限,怕抓不住他,再把命搭上。幸亏来了个四十来岁的人,这个人挺好,又有能耐,又愿助贾明一臂之力。这金头虎把胆子壮了壮,把草包肚子一腆,小辫一晃,迈大步从雅座闯了出去。“悠”的一声就蹦到高双青的桌子前面,扯开嗓子喊道:“呀——呔!我说小子,今儿个咱爷俩又遇上了,我看你今天往哪跑?”

  就这一嗓子,好悬没把高双青吓死。本来这小子就是惊弓之鸟,怕的就是这一手,这会儿包子在嘴里还没等咽下去呢!让贾明这一嗓子一吓,正好卡到嗓子眼上,差点没把他噎死。高双青紧摇晃脑袋才把包子咽下去。抬头一看,呀!正是贾明。其实他并不怕贾明,知道他是个窝囊废,二百五,他怕的是胜英。心说有贾明就有胜英啊。这小子急中生智把八仙桌子抄起来,“咣”,连碟带盘子,连清汤带饭筷,奔贾明就砸下来了。贾明把草包肚子一腆,躲到旁边,这一下桌子就砸空了,高双青利用这个机会把刀就拽出来了,双手捧刀便刺,贾明可是一下没躲,刀就扎到草包肚子上。高双青这个乐呀,心说这一下非扎你个大透膛不可,哪知道“砰”一声,把刀给崩回来了,没扎透!他忘了贾明会“金钟罩铁布衫”了。

  金头虎“嘿嘿”一笑:“小子,你那刀不快,没磨吧?看杵!”说着抡杵就砸。他们俩这一伸手,把吃饭的可吓坏了,一个个夺路而逃,弄得桌椅板凳“稀里哗啦”翻的翻,倒的倒,账房先生也跑了,掌柜的也钻到桌子下面去了,伙计也没影了。

  高双青一看不好,抖身刚要跑,那个四十多岁的人从里屋出来,横身把高双青拦住:“站住,别走了!”玉面豺狼一看,不认识,好像个庄稼人,心想管你是谁呢,碰上我就死,挨上我就亡,抡刀就剁。那位一转身把刀躲过,朝高双青就是一巴掌,两个手指正打到他肩头上,把这小子疼得“妈呀”一声,骨头差点没折了。高双青会打暗器,朝这个人就是一镖,那人一闪身,高双青就从窗户跳出去了。那个人跟着追上来,他回手又是一飞镖,那个人一低头的工夫,高双青就跑出去两丈多远,连头也不敢回,“悠悠”紧跑。

  贾明一跺脚,埋怨那人道:“全怪你,你倒帮了倒忙了,没你,我就把他抓住了,叫你一捣乱,还把人给放跑了,害得爷爷还得追他。”

  贾明甩开罗圈腿,在后边就追。这回可便宜了,他吃了个酒足饭饱,连一个大钱也没花,这一仗把饭钱还给砸黄了。贾明越想越高兴,因为他爱占小便宜,另外他这顿饭吃得特别饱,肚子里热乎乎的,浑身上下全是劲儿,因此跑起来也就不累了。

  再说高双青急急忙忙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天上去。这小子心想我往哪去呢?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他朝西北方向的岔道奔下去了。贾明不舍,在后边紧追。高双青跑着跑着,回头一看就贾明一个人追,心里踏实多了,没有胜英我就不怕。这小子利用此机会喘喘气,停身站住了,手握钢刀,摆好了决战的架势。

  这时贾明就追上了,贾明一看高双青站住了,吓了一跳,赶紧也站住了。问高双青:“你怎么不跑了呢?”

  高双青一想,这是个什么东西,还盼着我跑哇?“哈哈哈,我说丑鬼,你这是何必呢,爷爷不亏你的,不欠你的,咱俩无怨无恨。我采花盗柳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没害着你们家里人么,你为何紧追不舍,苦苦与某家作对?贾明,如果你小子网开一面,放某家逃命,我姓高的是有心人,早晚必报此恩,你看怎么样?”

  贾明把母狗眼一翻,坏水就冒上来了。

  “我这个人哪,可是土命人——心实。你说报我的恩,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必须现在得到,你现在就给我好处,咱还有个商量。”

  高双青一看有门儿呀,闹了半天胜英手下的人也不是一尘不染哪,看这丑鬼贪心还挺大的呢。“好吧!”他为了摆脱困境,手往兜里一摸,拿出一对金镯子来,这是前几天“采花”时得到的,心里还有点舍不得,但是又一想,能把命保住比什么都强。他把金镯子在手中掂了掂,说道:“贾明,看见没,这对镯子能有六两重,你就是挣一年钱也买不起这付镯子,拿去,交个朋友吧!”

  “唰”!他把镯子扔给贾明。金头虎把镯子拿过来,看了看成色,果然是十足赤金,掂了掂分量,贾明把镯子揣到兜里,把小母狗眼一翻说:“就这么点呀,你还得回回手。”

  高双青一听不够哇?又硬着头皮在兜里一摸,掏出四十多两银子,一想我还得留下点做路费呀,便拨出二十两,“悠”的一声给贾明扔过来。

  “朋友,我可就这么多了,你要是再要我可就不客气了。”

  贾明把银子掂了掂,一想这回行了,这要吃馒头和老豆腐,也够吃一年的。在镖局子开的工钱正好存起来。他的小账算得还不错。贾明乐呵呵地把银子揣好。

  “行行行,够意思,我是个交朋友的人,咱说话得算数,来吧。”

  高双青就是一愣:“来什么?”“拿绳子把你捆起来呀,把你送交官府治罪呀,这不,你又给我镯子又给我钱,打算雇我当小工吗?”“啊!”高双青气得直打哆嗦,心说这小子可够损的,把我的金银财宝骗过去还是不饶我。“好哇,丑鬼,我高某也不是好惹的,拿命来,看刀。”便跟贾明战在一处。贾明的招数虽然平常,但是他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护身,高双青砍不动他,想扎眼睛,但他又不让扎。贾明一边打还一边喊:“来人哪,采花贼在这呢,三大爷快来呀,黄三哥快来呀,贼在这呢!”他这一喊把高双青吓得魂飞魄散,一想我认倒霉吧,还接着跑吧,虚晃一刀跳出圈外,抹身就跑,贾明不舍,在后边就追,边追边喊:

  “哎,站住,咱俩这买卖还可以商议,你多少再给我搭点我就放了你。”

  “休得胡言,小子,你等着我的。”高双青恨得牙根都痒痒,直奔小孤峰。这儿离小孤峰四十里地,加上高双青心急脚快,跑了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回头一看把贾明甩远了,刚到小孤峰山口,就听见锣响,从石砬子和树后转二十多人来,一个个手中拿着刀枪棍棒,把道路横住。高双青一看赶紧拱手:“各位老大辛苦,不要误会,都是自己人。”

  喽兵看了看他问道:“你口称自己人,你认识我们是谁?”

  “我借光问一声,你们小孤峰有没有一位叫赛纯孝于尘皑的?”

  喽兵们一听,于尘皑是小孤峰巡山的寨主哇,那怎不认识。

  “你是谁呀?”

  “在下我姓高,名叫高双青,人送绰号玉面豺狼,我跟你家于寨主是好朋友,烦劳各位通禀一声!”

  “等一会吧!”其中有个小头目,冲两旁的人一使眼色,“哗”一声把高双青给围住了,小头目到里边送信去了。

  时间不大,赛纯孝于尘皑从里边出来了。他伸着脖子一看,便喊道:“兄弟,哪阵风把你刮到这来了?闪闪,闪闪,都是自己人。”喽罗兵一听都是自己人,“呼啦”往两旁一闪。

  高双青过来跪倒就磕头。“哥哥快救救我吧,小弟我来投靠哥哥,无论如何您要把我收留下呀!”

  “兄弟快起来,起来,怎么啦?是谁把你欺负到这步田地?”

  “唉,一言难尽那!”

  高双青也不隐瞒,把以往的经过说了一遍,道:“我把别人得罪了倒也好办,我把胜手昆仑侠胜英给得罪了,他如今领着一帮徒弟在后边穷追不舍,追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万般无奈我想起哥哥来了,望哥哥把我收留。”

  “啊,是这么回事呀,兄弟你这就对了,咱们自己弟兄还有什么说的,你到了我这就是到了家了。别看我不是山上的大寨主,可我也当半个家,快跟我进来吧。”说着话两个人拉着手进山去了。高双青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

  “大哥,我后边可有追兵啊,有个丑鬼金头虎贾明正追我呢,你们可得注意点啊!”

  “没关系,来一个抓一个,来俩抓一双,准保叫他们有来无回,弟兄们!大伙都精神着点儿,山口有事快给我打招呼。”

  “哎,是!”

  喽兵们做好准备,于尘皑领着高双青直奔小孤峰金斗寨聚义分赃厅。高双青一看,嚄!这座山寨可不小哇,里罗城,外罗城好几道寨墙,又高大、又坚固,喽兵也不少,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心说这么坚固的寨墙,这么多弟兄,即使胜英他们来了,也不能得逞。

  这时候于尘皑站住了:“贤弟呀,你在这等会儿,容我禀明三位寨主。”

  说完话于尘皑走进聚义厅。那位说,三位寨主都是谁呀?头把金交椅是飞天蜈蚣秦天龙,第二个寨主是金头蜈蚣秦天虎,三寨主叫双头蜈蚣秦天祥。这个姓于的是个巡山的小寨主,真正的寨主全在这呢。这秦氏弟兄是谁呀?就是胜英磕头的老八银面鬼秦天豹的几位亲兄弟。这事可就麻烦了。且说于尘皑,见着三位寨主一抱拳道:

  “寨主爷,我有个好朋友,此人叫高双青,因受老匹夫胜英迫害,无立足之地,愿进山入伙,我已把他带来了,不知三位寨主爷肯收留否?”

  “喔,兄弟,你的朋友不就是我们的朋友吗?不过这个人可靠吗?”

  “三位哥哥,这个人万无一失,如果哥哥信不过高双青,小弟愿以人头担保。”

  “那好吧,叫他进来!”

  于尘皑把高双青叫进来,高双青赶快理帽子、抖衣服,双腿一软就跪下了:

  “小人给三位寨主爷叩头。”

  “起来吧。”秦天龙抱着肩膀看看高双青,一看这小伙子长得倒不错。

  “叫什么名字?”

  “高双青。”

  “什么绰号。”

  “玉面豺狼。”

  “嗯,你师傅是哪一位?”

  “我师傅就是入地昆仑,名叫丘连。”

  “丘连!他是上三门的人哪,跟胜英是好朋友哇,专门跟我们绿林人为仇作对,你要是他徒弟我可不能收!”

  于尘皑赶忙过来解释:“寨主息怒,他的话还没说完呢。不错,他是丘连的徒弟,还是他干儿子,但是他爷俩不和,他早就想退出上三门,加入咱们绿林道。平日没少跟我讲,故此我才把他引荐来。另外,还跟您说,老匹夫胜英、丘连,还有一帮爪牙正在后边追赶他,他没地方跑了,故此来到金斗寨。他是个遇难的人,还望寨主爷高抬贵手,赏他碗饭吃。”

  “嗯,你反对胜英?”

  “是,我们俩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好唻,就冲这一点咱们就是朋友。”二寨主秦天虎说,“好吧,你暂时在金斗寨安身,将来再给你安排个差事。”

  “多谢寨主爷。”

  这阵儿高双青还能争地位吗?他想到能给我碗饭吃,能把我留在这避风,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他谢过三位寨主。大寨主秦天龙命人搬把椅子让高双青落座。高双青的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见喽罗兵撒脚如飞跑进来了:

  “报——报各位寨主,可了不得了,山口外来了个矬鬼,手中拎着镔铁杵,见人就打,打伤咱们弟兄多人,已闯入头道山口,口口声声说捉拿高双青。”

  这下可把高双青吓坏了,赶紧站起来:“各位寨主,我倒霉就倒到这小子身上了,他是胜英的走狗,可不能让他跑了。他要一露面,胜英肯定在后头。”

  “哼,双青,你就放心呆着,别一惊一乍的,这块儿的天地我说了算,我伸手五支令就要他的命,瞪眼就宰活人。老匹夫胜英到了我的小孤峰,管叫他有来无回!来人,把寨门打开,不必拦挡,把丑鬼给我放进来!”

  “是。”

  “寨主爷有令,不要拦挡,把那丑鬼放进来!”

  一个传一个,一直传到山外,就见小孤峰的喽罗兵“呼啦”往两边一闪,金头虎贾明晃着小辫就进来了。等他进了大厅一看哪,把他吓了一跳。这哪是大厅啊?分明是到了鬼王庙,正中央三张桌三把椅子,后边坐着三位,这难看劲就甭提了。正中央的就是飞天蜈蚣秦天龙,左面是金头蜈蚣秦天虎,右面是双头蜈蚣秦天祥。在秦氏弟兄背后还站着五位,一个个阔口咧腮,面目狰狞,正是花面鬼崔祥、大头鬼崔勇、夜游鬼崔顺、吊死鬼崔刚、催命鬼崔成。

  书中代言:当初一龙五鬼闹茂州,把胜英的胞弟杀了,吓死胜英的父亲,血染胜家寨,就是这几个小子干的。贾明看了倒吸了口冷气,“哎哟”,我怎么迷迷糊糊地跑这来了。又一想对了,我不是抓高双青吗,高双青这小子在哪呢?他一看旁边有个座,姓高的正在这坐着呢。贾明一见眼睛都红了。

  “好小子,你跑到这装蒜来了,哪里走!”晃铁杵往上就闯。

  高双青不敢还手,一闪身躲在秦氏弟兄身后说道:“三位寨主爷,这小子就叫贾明,是胜英的走狗,可别留着他,如若不然,必是后患。”

  再看秦氏弟兄像木雕泥塑的一般,连动也没动,就是脸上有点表情,六只眼睛盯在贾明身上:

  “哈哈哈哈,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跑到这抓人来!你耍什么威风,今天本寨主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来人哪,把他拿下!”

  一言未尽,巡山寨主于尘皑飞身形就过来了。贾明一看有人扑自己,赶紧用杵往下就砸,于尘皑身形转动跟贾明就战在了一起。咱没说嘛,这贾明唬人行,没真能耐,你看他诈唬得倒挺凶,一到真格的就完了,被于尘皑上边一晃,底下一个连环腿,“啪!”就趴下了。还没等他起来呢,喽罗兵往上一闯,把贾明绳捆活拿。

  高双青喜出望外:“多谢寨主,你们算积了德了。寨主爷可不能留他,赶快把他处死,留着就是个祸害!”

  “好吧,就听你的。来人,把他给我乱刃分尸!”

  过来两个喽罗兵把单刀举起来,照着贾明的头部和腰“咔咔”就是几刀。砍完了一看,没事!把喽罗兵也吓傻了。

  “妈呀,这怎么砍不动呢,简直跟石头相似。”闹了半天贾明又用上了“金钟罩”了,刀枪不入。秦氏哥仨一看,这小子还有这么两下,怪不得如此猖狂呢,心说你唬别人行,可唬不了我们,金钟罩、铁布衫就怕火烧。

  “来人,架起干柴给我烧!”

  贾明一听这才害怕了:“哎呀,快来人哪,救命啊!贾大爷性命要没了,三大爷呀!黄三哥呀!”

  这一喊还真有作用,没等他喊了几嗓子,就听见山口外一阵大乱,前后闯来四个人,为首的是漂亮小伙,非是旁人正是锦衣韦驮黄三太。在黄三太身后是李昱、张七、还有赛时迁杨香武。

  前文中咱们曾经说了,胜英为了救人地昆仑丘连就顾不得高双青了,贾明追下去之后,胜英不放心,让黄三太带着杨香武、张七、李昱在后边追贾明。这哥几个领命出了丘家寨,再找贾明连影子都没了。他们可费了劲了,一边走一边打听,走了不少瞎道,总算还不错,后来终于赶上了,眼瞅着贾明奔山口进去了,黄三太在后边喊了几嗓子,贾明没听见,所以他们迟来了一步,到了山口喽罗兵一拦挡,黄三太就急了,一晃单刀就杀上来了,把喽罗兵砍得东倒西歪,故此山口外才一阵大乱。秦氏弟兄一看今儿个山上可够热闹的,最好是胜英能来,他要来了,好给我三弟报仇雪恨!想到这传下命令,仍然把道路闪开,不准阻拦,来一个放一个,放进不放出。喽兵们一闪,黄三太他们没费吹灰之力就闯到了聚义分赃厅。等到了院子,三太闪目一瞧,贾明被人家抓住了,院里有几个喽兵正抱柴禾准备用火烧呢,知道这里要收拾贾明。黄三太大怒,大喊一声:

  “尔等休要猖狂,黄某在此。”

  “张某在此。”

  “李某在此。”

  “杨某在此。”

  这四个人一字排开,拉开阵式,往院中央一站,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这时秦氏哥仨从桌子后边就站起来了,后边跟着崔家五鬼和高双青等人,从大厅出来站在廊檐之下。贾明一看可来了救星了,拼命地喊道:

  “黄三哥快来救我,我要归位了,他们要火烤贾明啊!”

  黄三太一听又气又乐,心说我这傻兄弟可讨人喜欢了,又没能耐又爱惹事,幸亏我早来一步,不然他的性命就难保了,忙说了声:

  “兄弟,有愚兄几人在此,保你平安无事。”

  杨香武平时跟贾明老逗笑话,他俩没事就抬杠玩。这时香武咯咯一笑:“兄弟不要害怕,一会把你烤了才好呢。”

  “干巴鸡你可损透了呀,要把贾明大爷给弄死了,我变成鬼也得先掐死你。”

  黄三太一听,这是什么时候你俩还逗口。

  再表秦天龙紧走几步来在黄三太的近前,把嘴一撇,喝道:

  “你是谁,叫什么名?”

  “浙江绍兴府,黄三太是也,我的老恩师就是胜手昆仑侠胜英。”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秦氏弟兄特别恨胜英,一听黄三太是他的得意高徒,简直成了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哇呀呀呀,好小子,胜英没来,你成了他的替死鬼了。弟兄们,哪个过去,将他给我拿下!”

  言还未尽,从后面跳出一人,正是花面鬼崔祥。

  “大哥,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小弟负其劳,把姓黄的交给我了。”他一压鬼头刀直奔黄三太。在他心里认为,黄三太是个俏皮小伙,像你这模样的写字念书还行,还能打得了仗吗?你呀,也就是只瓷猫——样子货,抓不了耗子。想到这花面鬼抡起鬼头刀就剁,三太往旁边一闪身,用掌中刀一拨他的刀,“嘡啷啷”把刀给压住了。黄三太一看这人长得这么凶,脸上青一道、蓝一道、紫一道,简直跟花脸似的,看年纪在四十四五岁,三太就问:

  “来者何人,报名再战。”

  “嘿嘿,我乃是江下五鬼头之一,花面鬼崔祥,你崔大爷是也。你还记得吧,当年跟着我秦大哥赶奔直隶茂州古城村,血洗胜家寨,把胜英的胞弟胜雄一刀斩了,又杀了他家十二条人命,其中就有大爷我一个。”

  黄三太一听眼都红了,心说那件事把我师傅都要疼死了,一病病了三个月,后来经大夫精心调治,才渐渐复元,至今大仇未报哇,闹了半天凶手就在眼前。我受师傅栽培多年,无以为报,今天正好替我师傅报仇雪恨。黄三太把掌中刀施展开跟崔样就战在一处。

  别看崔祥觉着不在乎,等交手一看,才吓了一跳,黄三太真不愧是胜英的得意门生,未来的掌门人,一看黄三太使用的八卦万胜金刀,真下了功夫了。上下翻飞,寒光闪烁,抬胳膊动腿非常的轻松利便。崔祥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了,心说我不应该过来,看此情况我绝不是黄三太的对手。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干脆换旁人吧!崔祥想到这,要拉败式逃走。黄三太看出他的用意来了,“啪啪啪”使了个盖顶三刀,崔祥往上一招架,可上了当了,就见三太把刀锋一压,身子一转,刀随身转“唰”这一刀,叫“拦腰锁玉带”,正好砍到崔祥腰上,耳轮中就听“噗”一声,崔祥就变成了两段,上身甩出去五尺多远,屁股和腿在地上戳着,肚子里那点零碎都出来了,鲜血迸流顿时就死了。

  黄三太打垫步跳出圈外,抬靴子底儿把血迹揩净,高声喊喝:

  “你们哪一个还来?!”

  “哗——”聚义厅大院就开了锅了,群贼无不摇头咋舌。

  “这小白脸真厉害!”有几名喽罗兵把崔祥的尸体拉到旁边,把地上的血迹擦净。

  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崔祥这一死可疼坏了他的四个弟弟。第二个大头鬼崔勇,晃着大脑袋就上来了。

  “哥哥,你死得太惨了,在天之灵莫散,看小弟给你报仇了哇——看刀!”照着三太就是一刀。黄三太跟他一伸手,战了十几个回合,使了个“扫地撩阴刀”,刀刃冲上,刀背朝下,刀尖朝前,刀把朝后,黄三太身子一转个,刀从底下往上兜,大头鬼没躲开,正在裆里给开开了,把崔勇劈了两半。黄三太跳出去把刀上的血迹擦净,身上连个血点都没沾,高喊道:“哪个还来?”

  贾明虽被捆着,心里这个痛快劲就甭提了:“你这能耐真不错,跟我贾明差不多少。三哥呀,再使点劲儿,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照样再砍他十个八个的,就把他们全宰光了。”

  有两个喽兵过来,“啪啪”给贾明两个嘴巴。贾明一点没在乎,把喽兵震得手掌子都发麻了。心说这小子脸蛋子可真硬啊!按下他们不说,单表第三鬼——夜游鬼崔顺,捧刀就过去了,朝黄三太腰里就扎。黄三太把他的刀架住,朗声问道:

  “来者为谁?”

  “我乃夜游鬼崔顺是也,看刀吧!”

  “叮噹,叮噹”,两人战在一处,杀了个难解难分。黄三太一看这小子身大力不亏,比方才那两个都强,因为他个儿大呀。三太一想,战长了恐怕我体力不支,今天这场仗不定打到什么时候呢,我得留点后劲才是!三太想到这飞身就往外走。看那意思要跑,夜游鬼崔顺那能容他,“小子,你跑不了!”压刀就追。

  哪知道黄三太这是虚招,就见他“唰啦”一声把刀交到左手,探右手在百宝囊中拿出一只银镖。黄三太打镖是跟胜英学的,受过师傅的真传,二五更的工夫,吃了不少苦头,虽不敢说百发百中也差不了多少。

  就见黄三太冷不丁转回身,一抖手,说了声“着!”只见一点寒光直奔夜游鬼。崔顺哪知道还有这么一手,一抬头,这只镖正好钉中咽喉。这小子连声都没吭,顿时栽倒在地,手刨脚蹬,黄三太奔过去把镖拔出来,然后“咔”一刀将人头砍下。黄三太一口气力胜三阵,杀死三鬼。现在还剩下一个吊死鬼崔刚,一个催命鬼崔成了。两小子一看,仨哥哥死得太惨了,真是心如刀绞哇。

  “哥哥,你们死得好苦哇,在天之灵别散,我人哥俩给你们报仇了。”

  “噌,噌”两个人两把刀,前后夹击,把黄三太困在当中。黄三太真不含胡,毫不畏惧,一口单刀上下翻飞,力敌二人,三个人打得跟走马灯相似。咱们单说旁边观战的李昱、张七和杨香武,他三人想,咱三人干什么来了?哪能光叫师兄出力呀。

  “哥哥。”

  “兄弟。”

  “上!上!”三弟兄各拉单刀往上就闯,加上黄三太四个人力战二鬼,这二鬼能耐再大也打不过四个人哪。再看杨香武把掌中一尺二寸长小片刀一晃,小脑袋紧扑楞:“好小子我看你们往哪跑,看刀,眼睛、鼻子、嘴。”其实他喊上边,刀可往下头砍。吊死鬼崔刚一个没注意,“咔嚓”脚面上挨了一刀,这小子疼得“哎哟”一声往下一低头,杨香武刀尖朝上,使了个“冲天一炷香”,喊了声:“看这儿吧小子。”小刀在下巴颏就给扎进去了,“噗!”刀往外一拽,一股鲜血就喷出来了,崔刚当时摔倒,杨香武又一刀结果了他的狗命。现在就剩下一个催命鬼崔成了。这小子一看心可没底了,被张七一刀在后心就给扎进去了,刀尖从前边穿了出来,这小子惨叫一声,也立即死了。四小战五鬼,把这五鬼全给报销了,真是一场凶杀恶斗哇。

  单表秦氏弟兄,正在台阶上观战,顷刻间见五鬼毙命,不由得火往上撞,吩咐一声:

  “来呀,抬某的双钩!”这哥仨是六把钧,刚要下去动手,巡山寨主赛纯孝于尘皑就过来了,拱手道:

  “三位哥哥,把这几个小辈交给兄弟我吧!”

  三人点头。

  他在兵刃架上一伸手,绰起一条大槊,抡槊就往上闯,直奔黄三太。他这一伸手,三太就看出来了,这家伙真厉害,力猛槊沉,不愧绰号叫赛纯孝。这个勇劲儿不次于隋唐年间的十三太保李纯孝李元霸呀!于尘皑两臂一晃千斤的力量,掌中的这条大槊“呼呼”挂风。黄三太招架不住,不小心,单刀正好碰到槊上。“嘡——悠——”就被磕飞了。

  “啊!”黄三太一看不好,刚要拿镖,人家的大槊奔双腿就打来了,三太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大槊挂着风走空了,三太双脚刚一沾地,“忽”一声大槊又回来了,这回黄三太没躲利索,叫槊尖把腿肚子碰了一下,黄三太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摔出去一丈多远,喽罗兵往上一闯,生擒活捉。黄三太一被捉,那哥仨心里都没底了。李昱、张七打算把三太抢救回来,被于尘皑的大槊把兵刃砸飞,两个人也被活捉了,现在就剩下赛时迁杨香武了。杨香武急得小脑袋瓜直扑楞,心说完了、完了,这算完了,我可怎么办呢?救人吧,我没那能耐;跑吧,我也跑不掉,干脆我也不跑了。他把小片刀往地上一扔:

  “行了,行了,把我也捆上得了,我算认输了。”

  这位多干净,一招没打,就自动服绑了,这回小哥五个都成了俘虏。秦氏弟兄余怒未消,哥仨一商议想了个办法。

  “来人哪,在聚义厅给我摆下灵堂。”

  这灵堂不光祭奠死去的五鬼,还包括当年的秦天豹。再看中央有个牌位,是秦天豹的灵牌,喽兵们还把五鬼的胳膊腿拣回来,用针线缝到一块,用芦席卷起来,先放到门扇上。然后准备了香蜡烧纸,五供蜡千。但见聚义厅里香烟缭绕,素蜡高烧,秦氏弟兄往桌前头一站,眼望着秦天豹的灵牌,顿足痛哭:

  “兄弟!”

  “哥哥!”

  “你死得好惨哪——!想当初是你瞎了眼,交了个人面兽心的胜英,哪知道老匹夫吃里扒外一镖将你打死,拆散了咱们弟兄手足。虽然事过多年,我们仍记忆犹新,兄弟你在天之灵别散,今天我们要杀这五个人,给你祭灵了。”

  说完之后,又冲着崔氏五鬼说:

  “好兄弟,你是我秦家的好朋友,为了我秦家都死于非命,我们哥几个铭刻肺腑,绝不会忘记,你们几位也安息了吧,我们要给你们报仇了!来呀,把他们五个开膛摘心!”

  喽兵们把小哥五个绑到分赃厅的明柱上,头一个绑的就是黄三太,第二个李昱、第三个杨香武、第四个就是张七,最后是金头虎贾明。这贾明紧靠着门边。有几个喽兵,他们是专干这手活的,平常经过这种训练,活干得非常干净。再看这几个喽兵扎好了围裙,戴好白套袖,用水洗干净手,拿出个小包来,往哥五个面前一放。把小包打开一看,里边装的是小刀子,小剪子、小钩子。带尖的、带刃的、带环的、带链的,什么家什都有,反正都是收拾活人的。旁边还有两把锋利匕首刀,一把是独刃,另一把是两面带刃的。都用白布缠着,那刀口的快劲就甭提了。就见喽兵把两面带刃的匕首拿了出来,抬鞋底蹭了两下,然后往嘴里一叼,另外的一个喽兵拎进一桶凉水,往这哥五个面前一站,先朝黄三太下手,因为他最狠,方才杀的人最多。喽兵抓住黄三太的衣服刚想往下撕,你说怪事不怪事,无缘无故的那个供桌活动起来了,在地上乱转,把这帮贼全吓坏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桌子成精了,怎么会跑?”

  那年头的人都迷信,有不少人把眼睛闭上了,心说这是崔氏五鬼灵魂不散,显灵了,一看要杀这几个人,他们高兴了,故此这桌子才活动。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好像桌子底下有人,就见这桌子转来转去,转去转来就转到门口了,“奔儿”一下蹦到院去了。在院里还转,上供的东西全倒了,秦家哥几个不信这套,心说桌子底下肯定有人。这是谁呀?难道是胜英吗?想到这打垫步就追出来了,连于尘皑拉着槊也追出来了。一时之间群贼都伸着脖子往院里看,院里挺黑,桌子直奔墙角。于尘皑等冲到近前把桌子摁住,又把桌围子撕下来,再往桌下观瞧,什么也没有。“哎呀”真他娘的闹鬼了?你说没人,这桌子自己怎么跑呢?群贼正发愣呢,突然有人喊道:

  “可了不得了,有人把黄三太他们救跑了!”

  群贼甩脸往大厅观瞧,可不是吗,就见四人不翼而飞,光剩下个金头虎贾明。

  那位问这是怎回事?闹了半天桌下果然有个人,这人功夫真高,故意使用这种绝技把群贼全调出去,利用天黑便于掩护,把桌子转到墙角,然后他飞身形上了墙,从后窗户跳进大厅,救了黄三太、张七、李昱和杨香武。他怎么不救贾明呢?因为他恨贾明,心说他皮糙肉厚,留他一会儿也没事,我先把这四小救了,回来再救贾明也不晚。这人什么模样,谁也没看见,秦氏弟兄一看真闹了鬼了,这是谁干的呢?他们站到院里头,破口大骂:

  “我说你小子是谁?有种的你露露面,你若贼头贼脑不敢露面,你就不是你娘养的!”

  金头虎贾明在屋说话了:

  “我是看见了,那人有鼻子有眼,一人多高,把他们哥几个都救了。”

  “为什么没救你?”

  “爷爷我不爱走,在这多舒服哇,往这一呆有多眼亮,我要瞅瞅高人怎么收拾你们,你们说这多有意思。”

  “好兔崽子,到现在你他娘的嘴还硬,走!收拾这个小子。”他们直奔贾明就来了,贾明一听害怕了。

  “来人哪,我要归位哪!”他又叫唤开了。正在这时候,“咔叭”,后窗户突然开了,进来一个人,这人一抬腿坐到窗户台上。贾明借灯光一看可乐了,是谁呢?就是在饭馆遇上的那个人,四十多岁,头上戴着毡帽子,身上穿一身蓝布裤褂,补钉摞补钉,钱褡子在肩头挎着,腰里系根绳子,多少有点驼背,笑呵呵的。贾明知道他有能耐:“哎哟,我说朋友,我就知道咱俩有交情吗,在饭馆你吃了我的饭,不能白吃。礼尚往来嘛,你来报恩来了对不对?快点救我的命。”

  “哈哈哈,明儿不要担惊,我这一来是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秦天龙、秦天虎、秦天祥、于尘皑、高双青,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可知道某家的厉害!”

  高双青吓得一缩脖子:“三位寨主爷,这小子可厉害,在饭馆他曾经抓我来的,他也是胜英的走狗,可别叫他跑了。”

  于尘皑闻听此言,晃大槊直扑此人。再看这位二郎腿一搭,一点也不着急。在于尘皑奔他来的时候,他在兜里摸呀摸呀,摸出一个大铜钱来。这铜钱比烧饼小不了多少,是青铜制造的,也不知使用多少年了,锃明刷亮。这大铜钱周围磨得飞薄飞薄的,正面上有四个字“康熙至宝”,反面有两个满文,中间有个四方眼儿,这种大钱的分量足有一两重。再看他把大钱儿在手中一掐,还没等于尘皑到眼前,他把手一抖,“悠”的一下,大钱就飞过去了。于尘皑这可惨了,一个没注意被大钱儿正好打到鼻子头上,把鼻子给豁开了,把这小子疼得“嗷”一声就跳到院中去了。往地上一蹲两手捂着鼻子狼哭鬼嚎。秦氏弟兄一瞅,哎哟!这家伙打的是一种特殊的暗器。

  “我说朋友你是谁!有名姓没有,有种的报名再战?”

  这人又从兜里拿出几个大钱来,掂了掂,哗啦哗啦直响,嘿嘿一笑:“既然要问我,在下有名有姓。我姓胡叫胡景春,江湖诨号一粒洒金钱。”

要提起胡景春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乃甘肃人,他父亲叫十二金钱胡中飞,胡景春这一露面是要血战群寇。

第四回 昆仑侠宝刀吓群贼 高双青败投莲花峪

  一粒洒金钱胡景春,用金钱戏耍群贼,金斗寨里就是一阵大乱。他通报了名姓后,把大寨主秦天龙气得“哇哇”暴叫,晃掌中护手双钩,奔胡景春就扑来了。

  他用钧一指:“姓胡的,闹了半天你是胜英的徒弟,那就是我的仇人,今天见面,你我要决一死战。我要给死去的老三报仇。”说着话,“唰”,就是一钩。胡景春一看这仗是非打不可了,挽袖刚要伸手,喽罗兵跑进来道:

  “报,报大寨主,山口外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人报名叫胜英,前来拜山。”秦天龙一听胜英来了,来得正好,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就是你呀,这才吩咐一声说:

  “来呀!让他们进来!”

  胡景春利用这个机会退在一旁,把金头虎贾明松了绑。其实黄三太、李昱、张七、杨香武都是胡景春搭救的。时间不大,脚步声响,从外边走进三个人。秦天龙一看,为首的是一位老者,五十岁挂零的年纪,头戴鸭尾巾,半匹黄绫子包头,顶梁门一块无暇美玉,身穿古铜色短靠,勒着十字袢,大带勒腰,蹲裆滚裤,抓地虎快靴,外披英雄氅,肋下悬着鱼鳞紫金刀,斜挎镖囊,面如银盆,五官端正,花白须髯,洒满前心。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正是神镖将胜英。在胜英身后跟着一人,五短身材,花白胡须,长得精神饱满,不过腮帮子上贴着膏药,这是谁?正是丘连丘三爷。在后边还跟着位怪物,这么热的天,穿着大皮袄,毛朝外,头上戴着老羊皮的皮帽,下边穿着羊皮套裤,手里拿着铜杆大烟袋,眼镜有框没片,还有点酒糟鼻子头。这位正是小方朔欧阳德。

  前文中咱说了,胜英捉拿高双青到了丘家寨,当时把高双青查了出来,这小子见势不好给胜英一镖,胜英一躲,这镖正打到丘三爷脸蛋子上,丘三爷一摔倒,胜英光顾丘连了,高双青乘机逃走,贾明、三太他们随后追赶,这才遇到这么多事。胜英把欧阳德留在身边,让他帮着给丘三爷治伤。所幸的是这镖不是毒药镖,光给肉穿破了,并没伤着骨头,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胜英身上有好刀伤药,经过调理包扎,丘连才止住疼痛,他咬牙切齿地愤恨道:

  “三哥呀,我错了,我瞎了眼睛,白跑腿闯江湖了,我怎么收了高双青?难怪他的绰号叫玉面豺狼,一点都不假,他就是个狼崽子!我跟他决完不了。他跑上天,我要追到凌霄殿,他入地我也要赶到鬼门关,我一定把这个兔崽子抓住。”

  胜英安慰他:“知错必改乃为俊杰,你知道错了就好。三弟呀,现在你的伤虽然不重,可也不算轻,你在家中好好养伤,我带欧阳德前去捉拿这个淫贼。”

  “不,我也去,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要不亲手把他抓住,这口气难平。”

  就这样他们三人离开丘家寨,起身追赶贾明,一边走一边打听,见人就问。有人看见了,用手一指说:“好像有这么几个人奔那个方向去了。”他们就这样寻踪而来,一直来到小孤峰金斗寨。书不重述,等他们来到金斗寨院里,抬头一看,胡景春也在这呢,就知道方才大打出手,胜英一看秦氏弟兄,秦天龙、秦天虎、秦天祥都在,还有巡山寨主赛纯孝于尘皑。这才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说秦天龙一见胜英二话不说,“唰唰唰”就是几钩。胜三爷左躲右闪,最后用鱼鳞紫金刀的刀背把双钩压住:

  “秦天龙,你先别动手,咱们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也不晚,”

  “老匹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三弟秦天豹跟你有什么仇恨?你们哥俩不好能磕头吗?能结为生死弟兄,号称八义吗?当时你们磕头的时候,说得多好听,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啦,福祸与共,患难相扶,这话是你们说的不?然而话还没等凉呢,你就变了脸了。你打算显示你的威风,抬高你的身价,抓住我们老三,一镖将他打死,事后你还假仁假义,给我兄弟买棺材,送回原籍故土。说什么对我弟妹,对我侄子秦尤,要生养死葬。胜英啊,你多会收买人心哪!你这就是咬人的狗不露齿,杀人不见血呀。你就忘了,我们老秦家哥八个,死了一个还有七个呐,能跟你老匹夫善罢甘休吗?今天你自己送到门上来了,我要给我三弟报仇雪恨。看钩!”“唰、唰”又是几钩。胜三爷左躲右闪,把怒火勉强压下去,二次晃刀把双钩崩出去。胜英把脸往下一沉,说:

  “秦天龙,你说话要把良心放在当中,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也得把话说清楚。当年我为什么打死你兄弟?也得有个道理,此事要轮到你头上,你应当怎么办?不错,我们号称八义,是有交情。当年我们占据逢虎山之时,是八个人共同定的山规,大家都签了字了,一体执行,谁也不能违犯。山规的第七条明文规定,人之父母,己之父母,人之姊妹,己之姊妹,严禁奸淫妇女,如有人胆敢不遵,格杀勿论,可恨我们老八秦天豹,对山规阳奉阴违,背着我们哥七个,杀死一名太监,把人家三个小妾,掠到卧龙沟强行霸占。消息传出,绿林人无不指责我们,老百姓无不痛恨逢虎山,叫他一条鱼,搅得满锅腥。这不,丘连也在这吗!丘三爷得知这一消息后,赶到逢虎山,指着我的鼻子痛骂,问我你是什么明清八义?你这个上三门门长是怎么当的?你的门户中出了这种败类,你为什么不管?把我问得张口结舌。起初我还不信这是真的,就带了一伙人,赶奔卧龙沟查看,果然把秦天豹给堵住了,他把三个女子关到暗室之中,正在淫乐。当时我指责他做事不对,打算把他带回逢虎山去认罪,如果老八是明白人,能够知错必改,痛改前非,我一定从轻处置。哪知那秦天豹,不但不认错,反到拉出兵刃当场跟我动手,逼得我胜英没有办法了,才一镖将他打死,以正门规。请问我做的哪一点不对?事后,我为了对得起结义之情,解散了逢虎山,还将他的妻子、孩子送回原籍,花巨款给你弟修坟立墓,还答应抚养秦尤娘俩。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我把秦天豹打死了,你们弟兄才怀恨在心,不问青红皂白,趁着我胜英不在家乡的时候,你们一龙五鬼大闹茂州,血洗古城村,杀了我家十二个家人,并把我二弟一刀砍死,把我爹爹活活吓死,害得我胜英家破人亡。按理说,我应当给我兄弟报仇,给我爹爹雪恨,找你们秦氏弟兄清算血债。但是我又一想,既然有秦天豹之事,也就算了。因此我忍痛含悲,把这个仇就压下去了,我找过你们没有?我找过五鬼弟兄没有?没有吧!我胜英这么做就算对得起你们了。今天你张口姓胜的对不起你,闭口姓胜的忘恩负义,难道你说这话就不怕亏心吗?”胜英接着说:“秦天龙,今天我不是向你解释来了,是你逼我才说出这番话的。我看咱们两家的仇恨先放在一边,先说说眼前的事情。你把高双青先给我交出来,这个淫贼,乃是个采花的淫棍,刀伤人命,不计其数。官府正在捉拿于他,同时高双青还是我们门户的人,我要清理门户,铲除这个祸害。你看他把他的恩师都用镖打伤了,连点人性都没有,这种人你收留下有什么用?你能不能把高双青交给我,你就说句痛快话吧?”胜英说的义正词严,有理有据,可是秦天龙这小子站到自己的立场上是执意不从,一点也听不进去。听胜英说完了,他一阵冷笑:

  “姓胜的,你少在我面前卖关子,爷不买你的账!高双青是我朋友,当然我要保护他了,你想要高双青可以,你得先问问我的双钧答应不答应,看钩吧!”“唰唰唰”又是几钩。胜英一看讲道理是没用哪,万般无奈,只得把鱼鳞紫金刀一横,飘须髯大战秦天龙。秦天龙恨不能一钩把胜英钩死,一动手就使出三十六路近命绝户钩。书中代言:双钩是兵刃之中的眼睛,这种兵刃最难练,要练好了,最难对付,它讲究四个字,搂、钧、锁、带。再看秦天龙双钧上下翻飞,一招胜似一招,恨不能把胜三爷搂碎了才解恨。

  胜英一见,火往上撞,像这种不通人情的人,留他何用?胜英施展出八卦万胜金刀,胜英成名,就在这趟刀上。他使用的刀法,是受艾莲池老剑客的真传,功底踏实,神鬼难防。再看胜英身形转动,刀光闪闪,冷气袭人。秦天龙再厉害怎么能打过胜英呢!开始的时候还行,到了后来就不行了,手忙脚乱,热汗直流,哟!这可怎么办?秦天龙心里可就没底了。打仗就怕这手,心里一乱,眼睛发花,手脚就不听使唤了。你想在这紧急关头,哪允许他慌神呢。正好胜英使了个近命绝户刀“唰”一刀奔他脖子砍去,秦天龙赶紧往下一低头,刀过去了。秦天龙一抬脑袋,胜英的刀一翻个,又回来了。这叫回光返照绝命刀,这一刀正碰在他脖子上,耳中就听“扑”的一声“咕咚”人头落地。其实胜英没想要他的命,打算给他放点血就算了,哪知道他没躲开,真是活该。三爷飞身形跳出圈外,抬鞋底,把血迹擦了擦,这时秦天龙的死尸才栽倒。“哗——”金斗寨里一片大乱。

  “可了不得了,大寨主死了。大寨主叫胜英给杀了!”与此同时,可疼坏了秦天虎和秦天祥:“哥哥!兄弟!快给咱大哥报仇。”秦天虎说完,“嗖”“嗖”和秦天祥两个人四把钩,把胜英困在当中。欧阳德急了,把掌中大烟袋一抡,就想过去助战,被一粒洒金钱胡景春给拦住了。为什么呢?胡景春知道老师的脾气,他动手不希望别人帮忙。别人一助战,简直比骂他还厉害。想当初胡景春没少挨这种训教,所以他不敢。他冲小弟兄一摆手,意思是说都别过去,谁也不用担心,咱师傅有能耐没关系。贾明急得直晃小辫,腆着草包肚子直叫喊。

  且说胜英一个人力敌二人,毫无惧色。但是要把他们两个赢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胜英打着打着,心中暗想,今天就得速战,干脆打你们一镖吧。胜三爷想到这,用刀朝秦天虎面门一晃,秦天虎合双钩往上一架,胜英利用这个空隙,“叭”拽出一只镖,直奔秦天祥打去。胜英的镖打得太准了,百发百中,从不虚发,耳轮中就听“叭”的一声,正钉中秦天祥的咽喉上。“哎哟”秦天祥仰面朝天,手刨脚蹬。金头虎贾明一看有便宜了,把镔铁杵抡起来喝道:“兔崽子,在这吧!”“啪”把脑袋给他砸碎了。贾明打完之后,晃着冲天杵小辫还吹呢:“谁是贾爷爷的对手?看见没有,只一个照面他就归位了”瞧!功劳成了他的了。

  再说秦天虎一看胞弟被胜英一镖打死,他心里一着急,就慌乱了,双钩正碰在紫金刀上,“嘡啷”一声把左手钩震掉了,手中只剩下一把钩。他心里更毛了,被胜英一刀砍在脖项之上,“咔嚓”一声人头落地,结果秦家哥仨全都死于非命。山上的人虽然多,都是乌合之众,无非是混饭吃,他们靠的就是这几位寨主,如今三个寨主死了一对半,谁还敢拼命,“哗”一下就乱了,四散奔逃。还有的直喊:“完了,小孤峰金斗寨散伙了,三位寨主死了一对半,快走哇!不走就晚了。”胜三爷把刀上的血迹擦干,放回刀鞘里头,心中好一阵难过,用手点指三具尸体:

  “唉,休怪胜某不仁,这全是你们自己找的。”心中又说道,爹爹、贤弟,我给你们报仇了。三爷想到这鼻子一酸,掉了几滴眼泪。忽然他想起来了,对,你还愣着什么呢,为什么到小孤峰金斗寨来,还不是为抓高双青吗?如今秦氏弟兄死了,你还不抓他,等侍何时?可是抬头一看,高双青、于尘皑踪迹不见。把胜英急得一跺脚,再往人群里一看,贾明、杨香武也不见了。忙问胡景春:

  “景春,贾明他们呢?”

  胡景春说:“刚才还在这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哎哟,是不是追高双青去了?坏了,这孩子要去追,出了事情怎么办?”

  书中代言:真叫胜英猜着了,高双青这小子比狐狸还猾,别看他投靠了金斗寨,心中始终不踏实,见个人他就得仔细观察观察,心中总在盘算,下一步我该往哪去?他恐怕早晚一破山,对自己不利,胜英一来,他就有点发毛了,在众人动手的时候,他就紧往旁边溜,于尘皑也看出来了,凑到他跟前问:“兄弟,你怎么了?”

  高双青说:“我眼皮直跳,有点不吉利呀,胜英老匹夫甚是厉害,今天一来,大概是凶多吉少,大哥你可得做点防备呀!”

  “嗯。”于尘皑也看出来了,等秦氏弟兄一死,他们就顺胡同,奔后院跑下去了。结果被贾明看见了。您别看贾明的小眼长得不大,这对小母狗眼还挺好使,他一拽身边的杨香武:“瘦鬼,看见没有,高双青溜了,走,追!”

  他们顺胡同就追出来了,贾明一瞅,高双青和于尘皑进了厢房,反手把门关上,贾明没敢进去,跟杨香武在房外蹲下,只听屋里“哗啦、哗啦”直响,心中纳闷,后来贾明壮着胆子一杵把门砸开,哥俩闯进屋去,高双青、于尘皑却踪迹全无。怪呀,明明是进屋了,哪去了呢?他俩就在屋里搜开了。

  杨香武挺鬼,一瞧外屋墙上挂着幅画,屋中没风,可这画有点摆动。杨香武壮着胆子过去,用小刀一撩把画挑掉,这才发现画的后边有个暗门,大开着,毫无疑问,高双青和于尘皑是顺着暗道跑了。贾明发急道:

  “哎哟,咱俩上当了。”哥俩一商议,到前边送信吧,可能来不及了,干脆咱俩就追吧。

  金头虎贾明在前,小瘦干杨香武在后,二人钻进地道,顺着梯子下去,下边是地洞,这里是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见人哪。杨香武多奸哪,叫贾明在前头开道,贾明把脑袋一拨棱:

  “我怎么那么倒霉呢,你打算叫我挨刀是不是?”

  杨香武说:“别,你不是会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吗,假如我在前面,刀砍上可就完了。兄弟,谁让你能耐大呢,就得你在前面开道哇。”

  贾明就爱听别人捧他,闻听此言把草包肚子一腆:“哎,对了,你说得有道理,好唻,明爷在前头。”

  他腆着草包肚子在前头开道,杨香武猫着腰,拿小刀在后头跟着。可是他们一说话,却被前面的两个贼听见了。高双青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忙对于尘皑说:“大哥,有人跟来了怎么办?”

  于尘皑说:“没关系,再往前走不远就能出去了,出去就是小孤峰的后山,咱们就可以逃命了。”

  高双青道:“那也不行,他们跟得太紧了。”

  于尘皑说:“这么办吧,你先走一步,在山洞口等我,我在后头抵挡一阵。”于尘皑说完了,一转身躲进一个豁口里边。因为这条地道是山上人修的,所以,他对这里的地势太熟了。

  于尘皑提着宝剑,竖起耳朵在这等着。正在这时候圆乎乎的贾明走过来了,于尘皑也不管是谁,双手捧剑分心就刺。这一宝剑正扎在贾明大肚子上,仗着贾明有金钟罩的功夫,不然命就完了。不过捅一下也怪疼啊,把贾明捅得妈呀一嗓子,双手一抱,结果把于尘皑拦腰抱住了。贾明喊道:“干巴鸡快来,贼被我抱住了,高双青跑不了啦!”

  于尘皑拼命挣扎,两人就滚做一团。地道里能有多大,于尘皑再有力气,也施展不开呀。正在这时杨香武蹿过来了,不容分说对准脑袋往下就砍,“咔嚓”、“咔嚓”就是六刀。结果这六刀全砍贾明脑袋上了,把贾明气得直骂:

  “我说你砍谁呀,干巴鸡你他妈的也太笨了。”

  “呀!兄弟,怪我没看准。”

  你说这对饭桶可气不?两人合到一块总算把于尘皑按住了,他们把裤带解下来,把于尘皑捆上。

  贾明一摸脑袋还真不错,没破,要不是会硬功,今天命就搭上了。

  “干巴鸡,你今天是认打还是认罚?认打,我也砍你六刀,认罚你就把这大块头背上去。”

  “好了,我认罚。”杨香武自知理亏,背起于尘皑去见胜英。

  贾明一想高双青这小子真滑头呀!不行,我还得追,他晃着镔铁杵就追去了。

  贾明追来追去,忽见前面有亮光了,他顺着台阶上去,一瞅前面是一带大山,脚下是曲曲弯弯的小路。贾明登高一望,前面有人影晃动,细看正是高双青!贾明又惊又喜,拼命在后头道:

  “呔,小子别跑,恨地无环铁霸王追下来了!”

  高双青回头一看又是贾明这小子,心说我们俩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头,我要不把他弄死,他就得把我弄死!我怎么这么倒霉,总被他追我?又一想,得快点跑,贾明身后不定有多少人哪,倘若被胜英追上,我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他边跑边想,这回我得远点走。干脆我投奔我最好的朋友去。书说简短,两人跑了一个晚上,天可就又亮了。高双青跑不动了,贾明也跑不动了。高双青坐到一棵树下,呼呼喘气。贾明离他不远也靠在一个石头上呼呼喘气。他俩你看我,我看你,不住地喘气。贾明一动弹,高双青拔腿就跑。高双青站住,贾明也站住不动。两人就像一条线拴到一块似的。就这样一程挨着一程,跑进大山环里。但见眼前闪出三座大山,顶属中央的山头高。这座山就像莲花瓣似的那么好看。

  高双青来到山口,就听“呼啦”一响,闯出一伙喽兵:

  “干什么的?”就见高双青跟他们嘀咕了几句,喽兵一摆手,就让他进去了。贾明在后头看的很清楚。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又找到贼窝啦?贾明奔到山口,刚要往里头走,被喽兵拦住了。

  “干什么的?”贾明就模仿高双青的样子,吧嗒吧嗒嘴,把手一摆往里就走。他认为这就行呢,可人家能让他进去吗?有个小头目把眼一瞪:

  “我说你有什么毛病?问你干什么的,你怎么干吧嗒嘴不说话呢?你是哪个门户的。”

  “啊,我呀,没门没户!”

  “没门没户你就敢来呀,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快给我滚了出去,再要捣乱就把你乱刃分身!”

  贾明大怒:“哎呀,一样人两样对待呀,那小子怎么一摆手你们就让他进去了?爷爷我怎么就不行呢,你们是不是看爷不顺眼,今天我让你们知道知道镔铁杵的厉害。”说罢晃铁杵就砸,喽罗兵哪里是他的对手呀!别看贾明能耐不大,可分跟谁比,他打这些喽兵可是绰绰有余。只见被他打得刀枪乱飞,喽兵们哭爹叫娘,滚的滚,爬的爬,贾明闯进山口,进了山口之后,拼命往里闯,到处寻找高双青。由于他没来过,对地理不熟,正往前闯,忽见眼前闪出一片开阔地,就听见铜锣响亮,“嘡啷啷啷”在对面出现一队喽兵,这队喽兵可与刚才的那伙喽兵不一样了,穿戴、打扮非常整齐,脑袋上全是绢帕罩头,身上穿的是蓝布衣,腿上都打着花布裹腿,脚上都是大尾巴兜跟洒鞋。左面的一色手托双手带,右面的全端着长枪。在正中央闪出三匹马来。“嗒嗒嗒”马啼子踩在山石路上直闪火花,清脆悦耳。在马上端坐三位大将,贾明停身站住,手压铁杵定睛瞧看。他一瞅正中央的是一匹白马,这匹大马,竹签子耳朵螳螂脖,蛤蟆脸,葡萄眼,大乖乖喳高七寸,大蹄宛鬃尾乱奓,毛色刷亮,浑身上下雪花白,连一根杂毛都没有,马的脖项下挂着十八颗威武紫金铃,“叮铃铃”直响,鞍辔嚼环肚带,一律都是新的。再看马鞍桥上端坐一员大将。此人跳下马来,平顶身高,六尺挂零,细腰身、宽膀、虎体狼腰。往头上观看,头戴绿缎软包中,高打英雄结,上安十八颗素绒球突突乱颤。上身穿月白缎箭袖袍,上绣团花朵朵,下身穿大红的中衣。青缎靴子,外披灰色英雄氅,水红绸子挂里,上绣鱼草花兰。腰中悬着双剑。背后背着十二把飞枪,这种飞枪都是一尺八寸长,一头带尖另一头有红缨,都在皮囊里插着。再往这位脸上看,面似银盘,脑门上长了一道竖纹,在竖纹当中还长了个黑痣,不注意就好像这位是三只眼睛。剑眉虎目,鼻直口方,看年纪二十挂零,在马上端坐,真是百般的威风。在这人的左旁是一匹大青马,马鞍桥上端坐一人,这人五短身材,矬墩墩的黑胖子。满脸横肉,连鬓络腮的短胡子茬。一对怪眼圆翻。在鸟翅环、得胜钧上挂着一对钉钉狼牙棒。此人能有四十五六岁。右边是一匹红马,马鞍桥上端坐这人岁数不大,也就在二十五六岁,白脸,一对小眼睛,大鹰钩鼻子薄嘴片。穿得干净利落,乌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对狼牙棒。

  贾明看罢多时全不认识。书中代言:这回贾明可倒了霉了。这座山就是五湖三台八大名山的头一座,名叫莲花峪。这三个人就是莲花峪的三位寨主。为首的那人是震八方林士佩,那黑胖子是莲花峪的二寨主,绰号黑面阎罗名叫丘瑞,右边这个是玉面阎罗丘玉。这三个在武林中赫赫有名,都是江湖绿林道中的强者。那位说,五湖是什么湖?就是莲花湖、巢湖、太湖、黑水湖和澎湖。三台就是肖金台,肖玉台和肖凤台。八大名山的头一座山就是莲花峪以及泰山、华山、衡山、嵩山、黄山、九华山和昆仑山。且说这莲花峪山上喽兵也不下千余人,当年开辟这座山的时候,是经林士佩他爹双剑无敌林伯贤之手,自从他把这座山开辟起来之后,牌子也创出去了,老头子也病了,没有精力管辖山寨,他就有一个儿子,就是震八方林士佩。

  林士佩从小酷爱武艺,臂力过人,又聪明,长得又好。他爹非常喜欢他。为了深造儿子就把他送到锦仙山、冲天岛,拜在一个世外高人门下,这人叫铁臂苍龙孙建章,让孙老剑客传授他武艺。林士佩这身本领都是跟孙建章学的。还没等他满徒呢,他爹就把他叫回莲花峪,林伯贤告诉林士佩:

  “为父的身体不行了,你就回来执掌山寨吧!”此后林上佩受父命就接管了莲花峪。自从他当了总辖大寨主后,治山甚严,不准抢夺百姓,不准奸污妇女,要靠着开山种地和做买卖为生,所以在五湖、三台、八大名山之中顶数莲花峪的山规好。林士佩的威名远播,故此人送绰号震八方。林士佩这人很守正道,就有一点不好,什么不好?就是眼空四海,目中无人,骄傲得要命。对旁人他没有服的,他站到莲花峪山顶上往下一看,觉得武林界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林士佩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山寨也很吃力,他就请了丘氏弟兄上山帮忙。让他们当了二寨主和三寨主。自从这两人来了之后,山规可就不如从前了。他们背着林士佩做了很多肮脏事情,一直欺上瞒下。丘瑞跟高双青的交情挺好,臭味相投。当初丘瑞曾对高双青说过:

  “兄弟,你在外边觉得不如意,就到莲花峪找我。”可是高双青有点顾虑,他对大寨主林士佩挺害怕。总以为林士佩不能收他,所以高双青一直没敢来上山。再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一旦身入莲花峪犯了山规,让林士佩抓住是准死无疑。因此,但有一线之路他也不上这儿来,现在他实在没办法了,让胜英师徒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硬着头皮前来投奔,他一到山口,就对喽罗兵说:

  “我找二寨主丘瑞,我们是好朋友,我叫高双青。”有一个喽兵就把他领进去了。先让到巡捕寨叫他等着。喽兵到里面送信,丘瑞一听高双青来了,挺高兴,亲自到外面迎接。两人一见面,高双青就跪下了:“哥哥,你得救我一命,我活不了了。”

  丘瑞一愣:“兄弟,你怎么的了?”

  高双青哭述道:“我叫老匹夫胜英把我害苦了,如今我是走投无路,求哥哥赏给我碗饭吃。”

  “没关系,没关系。”丘瑞把胸脯一拍:“当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在外边只要不如意,就来找我。走吧!大寨主正在大厅哪,我给你介绍介绍。”就这样他把高双青领到了聚义分赃厅。

  林士佩正看兵书,一看二寨主丘瑞领着一个人来,不认识是谁,就问:

  “这是怎么回事?”

  丘瑞赶紧施礼:“大寨主,我给您介绍个朋友,这位是丘家寨的,是我的好朋友。这次特为前来咱们莲花峪入伙。请大寨主赏他碗饭。”

  林士佩点点头:“咱们莲花峪正在招贤纳士,有投奔者,我深表欢迎。”他与高双青谈了几句话又问他:“你为什么要投奔我?”

  “我想求大寨主赏我碗饭吃。”

  “噢,我说高双青啊,凡是到我们莲花峪入伙的,得有个规矩,事先都得做一事,看这活做得漂亮不漂亮,如果做好了才能允许入伙。”

  高双青说:“行啊!请问大寨主您说叫我做什么案子呢?”

  林士佩眼珠一转说:“这样吧,我现在还缺少个压寨的夫人,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要能找一个美貌的佳人,你算立了大功了。”

  高双青一听喜上眉梢:“大寨主,这个您放心,要办这种事我高某不费吹灰之力。”

  “噢!”

  高双青一拍胸脯:“嗐,我太内行了。实不相瞒,这几年我专门走这条路了,采花盗柳,调戏少妇长女还用熏香蒙汗药。大寨主,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准把这件事办成,保您心满意足。”

  林士佩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高双青的跟前说:“我看不出阁下还有这种本领?”说着说着林士佩冷不丁把巴掌抡起来,“啪”就是一个嘴已,把高双青打了一溜滚。

  他把脸蛋子一捂:“大寨主,你……。”

  就见林士佩眼露凶光:“高双青,刚才我说这话,无非是试探试探你。你可知道我们莲花峪是八大名山的头一座,最反对采花盗柳,干这种下贱之事!我看你小子心术不正,决不是好人,你果然中了计。像你这种人间败类,怎能踏进我的山门!来人,把高双青拉出去,杀了!”

  “哎哟!”高双青才知道上当了。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大寨主饶命!大寨主饶命啊!”

  丘瑞在一旁有点挂不住了,为啥?不管怎么说高双青也是自己的朋友哇,本来满应满许的,结果来了之后又挨揍又要掉脑袋,这也对不住朋友哇!丘瑞赶紧走过来给他讲情:

  “大寨主手下留情,高抬贵手,您就把他饶了吧。请看在我丘瑞的分上,大寨主我求您了。”

  “哼。”林士佩看了看丘瑞:“好吧,就看在你的分上,饶他一条狗命。但是,我莲花峪决不留这样的人,赶紧把他送下山去。”林士佩一做出决定,丘瑞就不敢说什么了。他知道林士佩的脾气,翻脸不认人,我别为高双青把自己的饭碗子砸了。他刚想要送高双青下山,忽见喽罗兵跑进来了:

  “报,报大寨主可了不得了,山口前来了一个丑鬼,拿着大铁杵,见谁打谁,他说是胜英的门徒,前来抄山灭寨,让我们把高双青交出去,送得早了还罢了,送得晚了,他说他要杀进莲花峪,杀咱们个鸡犬不剩,鹅鸭不留,还说把咱们的贼毛全拔光了!”

  “啊!”林士佩就是一愣。黑面阎罗在旁边一听,有机可乘,赶紧过来说:“大寨主,您听听,这胜英老匹夫有多猖狂,连他的徒弟都敢说这么大的话,全不把莲花峪看在眼里,他要好说好讲,我们就把高双青送给他们,可是他们不该仗势欺人哪!大寨主,这阵我们可不能把高双青送下山去,为什么呢?知道的人说我们莲花峪不能容忍这样的人,不知道的人准会说大寨主惧怕胜英。被他徒弟一阵臭骂,咱们就害怕了,这要传到江湖上,岂不给大寨主脸上抹黑吗?”

  “这个?”林士佩一听也对,因为他这个人骄傲过人,谁也不服,你要顺着他,什么事都好办。只要一动横的,他是最反感。他一想可不是吗,你们十三省总镖局的人竟敢这么不讲道理,你们要派人前来拜山,把道理讲清。我林士佩决不驳你们的面子,可你们不该胡打乱敲哇。转念又一想,我得先到山下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做决定:“来人,把高双青捆起来,暂且押到后山,严加看管。”

  “是,”喽兵们把高双青押走了。高双青这个后悔呀,要知现在,何必当初,看来我命休矣。这时丘瑞在旁边冲他点点头,意思是说高双青你别害怕,全有我呢。高双青一看心里才有了点底。单说林士佩,吩咐喽兵带马,他带着丘氏弟兄下了山,正好跟贾明相遇。林士佩一看,心中大大的不悦,但见喽罗兵正往四处乱跑呢,地上趴着几个,被人打得都起不来了。就见一个丑鬼晃着铁杵正在追打喽兵。他大喊一声,这才稳住阵脚,林士佩把马往前一带:“吁,”喝道:

  “呔,对面这一丑鬼,休要猖狂,本寨主在此!”贾明翻着母狗眼一看,哎哟,小伙子长得真不错呀,这是谁呀?想到这,贾明把大肚子一腆:

  “我说你是哪一位?”

  “本寨乃是莲花峪大寨主,震八方林士佩。这是我的两个副寨主,黑面阎罗丘瑞,玉面阎罗丘玉是也。”

  “哈哈哈,没听说过,你们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我管你们是谁呢,快把高双青给我交出来,交给我拉倒,要不交给我,大爷……”贾明太不会说人话了,本来林士佩不想动手,下山来讲道理,结果遇上这个混蛋,满嘴不说人话。

  林士佩火往上撞,一阵地冷笑:“丑鬼,你这话说得也太大了,快报上你的名姓。”

  贾明笑道:“有名有姓,要问我家,住江苏苏州黑驴村贾家屯,咱爹叫贾斌久,人称消息大王。咱兄弟叫贾亮。要往下问,我乃恨天无把、恨地无环金头虎贾明你贾大爷。要提起我的师傅,乃是红莲罗汉弼昆老和尚,我三大爷乃是神镖将胜手昆仑侠、十三省总镖头胜英,你害怕没?尿裤子没?”

  “啊!”林士佩一听火往上撞,怪不得喽罗兵们说,这小子不是东西呢:

  “贾明,胜英来了没有?”

  “来了,在后头呢!”

  “好,你叫他来,我跟他说话,跟你没的可说。”

  “哎哟,你他妈的口气不小哇,就凭我三大爷的身份,能跟你这臭贼说话吗?有我说话就可以了,快说,高双青在哪?”

  丘瑞在一旁可气坏了:“大寨主,这小子满嘴喷粪,不说人话,这样的不教训教训他还了得吗?不然也有损莲花峪的名声啊。待我过去整治整治他。”丘瑞恨不能把仗打起来,只要双方一闹翻了,他就可以找理由袒护高双青了。相反的两家一和好,这件事就麻烦了。所以他一抬腿“噌”从马上跳下来,伸手摘下钉钉狼牙棒,分双棒直奔金头虎。

  贾明的胆子有时大,有时小。要说大起来,掏出来比西瓜都大,要说小,有时比芝麻粒还小三圈。这阵贾明正是胆子大的时候,他是腰里别副牌,谁玩跟谁来。他也不打听打听价钱,丘瑞有多大的能耐。贾明一点都不害怕,晃铁杵奔丘瑞就砸,丘瑞使了个横担铁门栓,“呛啷啷啷”把金头虎的铁杵崩开,可是把丘瑞震得膀臂发麻。丘瑞心想这小子个头不高挺有劲呀,跟他动手还得留神注意哪。

  且说贾明一边打,嘴还不带闲着的:“哼,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想跟金头虎分个上下,你小子可差远了。我老师是红莲罗汉弼昆长老,满身的能耐。我那些师兄弟随便挑出一个,都比你小子强得多,你跟我动手,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对不对?看杵!看杵!看杵!”二人打了二十个回合没分输赢。金头虎贾明挺高兴,心说哪回打仗我一伸手就得趴下。今天可就不同了,时间不短了,我还没趴下,挺有意思,他越打越高兴,把自己压箱底那点招数全使出来了。丘玉恐怕哥哥有失,忙摘下双棒,跳下战马喝叫道:

“哥哥,小弟来也!”

第五回 神镖将苦战震八方 众豪杰同赴英雄会

  金头虎贾明大闹莲花峪,他也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跟二寨主黑面阎罗丘瑞战在一起。要说丘瑞的武艺,比贾明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但是,今天也该他倒霉,让贾明给唬住了。他从没见过这种战术,一边打,一边还带白话的,把丘瑞气得是懵头转向。结果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没分输赢。

  他兄弟玉面阎罗丘玉恐怕哥哥有失,提双棒来到两军阵前,高声喊喝:“哥哥,您在旁边歇会儿,把这丑鬼交给我。”

  贾明也利用这个机会,把镔铁杵插在地上,喘了口气。他一看,上来这小伙,长得不错,二十多岁满有精神。他翻着母狗眼,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玉面阎罗丘玉是也。”

  “我说挺好的人,怎么叫阎罗呢?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你不是贾明吗?”

  “我还有个外号叫阎罗他爹。”

  “哎哟,好小子,你敢找我的便宜,看棒。”

  贾明晃动镔铁杵大战丘玉,十几个回合没分上下。贾明一下没注意,左手碰了挎兜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了,对呀,我兜里还有高双青给我的二十两银子呢!干脆,我当暗器使吧。想到这,他虚晃一杵跳出圈外,一伸手把银子掏出来了,他学着胜英打镖的架式,使个犀牛望月。

  “看法宝!”“嗖”奔丘玉就扔去了。

  丘玉做梦也没想到他扔暗器,但见眼前白光一闪,不知是什么暗器。就在他一愣的时候,这块银子正砸在他脑门上。

  “啪!”“哎哟!”把丘玉打得眼前金星直冒。他跳出圈外,单手提棒,另只手一摸脑门,嚄!脑门子上鼓了个疙瘩,足有核桃大小,这回别叫玉面阎罗了,应当叫双头阎罗。因为脑袋上又长出个小脑袋。

  贾明趁这个机会,往前一蹿,把他那块银子又捡起来,吹了吹,揣到兜里。

  “怎么样,这一招不错吧?”

  这下把喽罗兵都给看乐了,心说,三寨主这亏吃得多惨呀。玉面阎罗气得“哇哇”暴叫,二次抡双棒大战金头虎。林士佩一看丘氏弟兄万难取胜,两腿一抬从马上跳下来,按绷簧,“呛郎郎”拽出双剑,左右手一分,高声喊喝:“三寨主,闪退一旁看我的!”

  三寨主丘玉一听,打垫步跳出圈外:“大寨主,这小子可厉害,您可要多加小心。”

  林士佩擎双剑来到贾明面前,用剑点指:

  “贾明呀,你使的都是什么战术?今天可叫你占了便宜啦。来来来,本寨主陪你走几趟。”

  “贾爷爷来者不拒,你就来吧!”贾明抡杵就砸,二人战在一处。书中代言:他跟林士佩比那可差得太远了,也就是六七个照面,让林士佩一宝剑正砍到他后背上。贾明一眨巴眼:“哎哟,挺解痒痒的,来,再砍几下吧!”

  “啊?!”林士佩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他会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真是木头眼镜——看不透!看来我只能伤他两眼和肚脐,或者往他的裆里下手了,除了这几个地方,都砍不动他。林士佩打定主意,两柄宝剑奔贾明的眼睛就忙活开了。

  贾明一瞅,骂道:“你小子可够狠的,要让我落个双眼瞎呀,你小子怎么这么损?看杵!看杵!看杵!”贾明急了,一阵乱捅。但是,他哪是林士佩的对手。没过几招就冒出汗了,贾明心中焦急,偷眼往后一瞅,我三大爷怎么还不来呢?我黄三哥也不来?杨香武这个瘦鸡也不来,这不要了我的命吗?他一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贾明就想跑,哪能跑得了呀?被林士佩上面一晃,“嗖”、“啪”底下就是一腿,正蹬到他草包肚子上,把贾明蹬个仰面朝天。

  丘瑞、丘玉往上一闯:“别动!”踩住贾明的肚子和脑袋,扭胳臂就把他捆上了,喽罗兵捡起他的铁杵,把他押回大厅。

  林士佩先到屋里洗了洗手,净了净面,又换套衣裳。那位说他换衣裳干什么呢?原来林士佩这人爱干净,哪怕出趟门回来也得换衣服。换完之后,林士佩居中而坐,喝着茶,命人把贾明推上来,林士佩嘿嘿一笑:

  “贾明,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有的是说的,你叫我说什么?”

  林士佩冷笑道:“你不就是凭着胜英有点名望,是十三省总镖局的镖师吗?你竟敢如此猖狂,搅闹莲花峪,打伤我的弟兄,辱骂本寨主,现在被捉你还说什么?干脆你跟我说句痛快话,是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怎么说,想死怎么说?”

  “想活容易,向我赔礼认错。如承认不对,本寨主马上就把你放了,让你下山。”

  “那想死呢?”贾明仰着脸问。

  “想死容易呀,你胆敢再骂我一句,我就扒了你的皮,你敢吗?”

  金头虎还真不听邪,把母狗眼一翻:“我说你叫什么名来的?”

  “震八方林士佩。”“我是林士佩的祖宗!从现在开始,我姓林了。”

  林士佩一听,“腾”脸就红了。他本不想跟十三省总镖局结怨,贾明要说几句软话,他也就把他放了。可哪知贾明这么不知好歹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敢骂林士佩,叫林士佩能下得来台吗?他把桌子一拍:“来呀,把他的眼睛给我抠出来,把他舌头给我割下,看他还敢骂不?”

  “是!”

  还没等动手呢,报事的喽兵跑进来:“报,报寨主爷,山外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位老者,自称是胜英前来拜山。”

  林士佩打一个冷战:“胜英来了?”你看可不是吗,十三省总镖头胜英来拜山了。这时大厅里就是一阵大乱,黑面阎罗丘瑞站起来说:“大寨主,看见没,胜英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来了,他干什么去了?他徒弟闯下祸了,他知道要有危险,他才假装仁义前来拜山。大寨主您对这种人可不能心慈手软哪。赶紧列队下山,打吧!”丘瑞没安好心,他就盼着林士佩和胜英之间闹翻脸,打得越热闹越好,甚至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好呢。为什么?他想救高双青啊,现在这淫贼就在后山押着呢,如果两方面和好了,高双青这条命就保不住了。他尽量给林士佩挑火,可林士佩对他的话有时候听,有时候也不听。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他就没听,他冷笑了一下:

  “二寨主,此言差矣,人家胜英前来拜山,完全合乎绿林规矩,我怎能无缘无故地亮队与人家动手呢?那岂不是显得咱们莲花峪太不近人情了吗?”二寨主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连声称是。林士佩沉吟了片刻,吩咐一声:“来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吩咐一番,接着说:“下山迎接。”

  林士佩真是好样的,刹那间聚义厅悬灯结彩,他率领队伍,大开寨门,迎接出去。丘瑞和丘玉满心的不高兴,只好在林士佩后面跟着。

  再说震八方,来到山口,把队伍停住闪目留神,定睛瞧看。就见前边站着老少十多个人,为首的是位老者,虽然五十挂零了,但是精神不减,头戴鸭尾巾,身穿英雄氅,大带勒腰,肋下佩带宝刀,斜挎镖囊,在前面丁字步一站,稳如泰山。

  在他身后,跟着入地昆仑丘连、一粒洒金钱胡景春、锦衣韦驮黄三太、赛时迁杨香武、小方朔欧阳德、红旗李昱,还有张七。

  胜英这是从哪来呢?从小孤峰金斗寨来。前文中,咱不是说吗,杨香武扛着于尘皑到前大厅见胜英,胜三爷正处理善后,一看杨香武拖进一个人来,满脸是血,认出这是于尘皑。

  就问:“贾明哪去了?”

  杨香武说:“贾明追高双青去了。”

  “哎呀!”胜英对贾明十分疼爱,因此十分担心,他急忙把山上的事处理一下,把秦天龙、秦天虎、秦天祥以及崔家五鬼的尸体,全都用棺椁盛殓了,并把喽罗兵遣散。之后火烧金斗寨,这座山寨从今以后就不存在了。

  胜英让杨香武带路,从地道里头出来,寻找金头虎。他们顺着大山找来找去,入地昆仑丘连一看说:“前面这座山好像是莲花峪,据我所知,高双青和黑面阎罗丘瑞的交情很深,他可能投奔到这来?”胜英一想也可能呀。就这样他们找到了莲花峪,跟附近的山民们一打听,有的山民打柴的时候看见了,说:“不错,有一个小孩长得挺难看,拿着一条带尖的大铁棒子,跟山上的人打了半天,让人家捉进山里去了。”

  胜英一听不好,小弟兄也急了,抡兵刃就要往里冲,结果被胜英拦住了。胜三爷是多么通情达理呀,他素知林士佩乃当世的英雄,别看占山为王,可他行得正,走得端,没有什么不正经的行为,对这种人不能鲁莽从事。所以,胜三爷才来拜山。胜三爷正在山口等着,就见山口里面闪出一队喽兵,衣帽整齐,手中不拿寸铁。正中央走出三家寨主,为首的是个小伙子,长得是傲骨英风,仪表堂堂。腰中挎着双剑,直奔胜英就来了。胜英紧走两步,一拱手:

  “请问,您可是大寨主林士佩?”

  林士佩闻听此言赶紧还礼:“不错,正是林某,请问老英雄您就是神镖将胜手胜英?”

  “正是老朽。”

  林士佩笑道:

  “老侠客,素仰英名,羡慕以极,不期在此相遇,真使莲花峪生辉,林某迎接来迟,当面恕罪。”

  “林寨主,您太客气了,老朽来得鲁莽,还望寨主海涵。”

  “哈哈哈,胜英明公往里请。”说完,胜英和林士佩携手并肩往里走,其他人都在后头跟着,就见莲花峪的喽罗兵列队迎接。胜三爷笑容可掬,不断向众人点头致意。

  简短捷说,进了巡捕寨,穿过前八寨,进入中平八寨,这才到了分赃大厅。

  胜英闪目一看,暗挑大指称赞,没想到莲花峪的气派这么大,当年我也占过山,我觉得那就不错了,但是,比起今日的莲花峪,要逊色三成,可见林士佩治山有方。这时林士佩陪着胜英走进中央大厅。林士佩早就派人摆好桌椅,众人分宾主落座。胜英、入地昆仑丘连、一粒洒金钱胡景春坐下。黄三太、杨香武众家小弟兄不敢坐,垂手站在胜英背后。

  林士佩、丘瑞、丘玉也落座。杨香武到了里边两眼珠子转着,到处瞅,一眼看见明柱上绑着贾明,杨香武捂着嘴直乐,心说我这兄弟是怎么了,除了不打仗,打仗就让人活捉,总遇上这种倒霉的事。忙趴在胜英耳边嘀咕了几句,给师傅提了个醒,好想办法救贾明。

  胜英一拱手:“大寨主,老朽因为繁事缠身,迟来一步,我的徒侄贾明不明事理,可能惹林寨主生气了,如有不周之处,俺胜某愿替他赔礼认错,请寨主高抬贵手把他饶了才是。”

  “行!”林士佩慨然应允,“胜老明公,就冲您这么通情达理,我林士佩没有二话。来呀,把贾少侠客放了。”喽兵过去给贾明解开了绑绳。

  这阵金头虎又来了精神,把小辫晃了晃,腆着草包肚子,又擤了擤大鼻涕,迈步来到胜英近前:“三大爷,你可来了。”

  胜英把脸往下一沉:“混帐东西,还不向林寨主称谢,”

  “好啦。”贾明翻着母狗眼瞧瞧林士佩,心说,我骂你的祖宗都不解恨,但是我三大爷在这呢,不敢哪!他憋着一肚子气,冲林士佩一抱拳:“多谢林寨主高抬贵手。”

  林士佩一笑没说别的。贾明这才归队挨着杨香武一站,杨香武乐着问他:“兄弟,怎么样?又打败仗了?又叫人捆上了?”

  “呆着你的,瘦鸡!我告诉你,将来我再打败仗非拽着你不可!你别看金头虎没事,你瘦干巴鸡落到人家手中非被人家把鸡皮扒掉不可。”两人小声嘀咕不敢大声。

  单说林士佩,命喽罗兵把香茶泡上,茶罢搁盏。

  胜英接着说:“林寨主,这次胜某斗胆拜山,非为别事。我来追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采花恶贼高双青。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先奸后杀,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不但官府悬赏严拿,就是天理人情也不能容许。而且,他还是我们门户的人,我要把他捉住以正门规。没想到让他趁机逃走,逃到莲花峪来了。我想林寨主以正治山,决不能收他这种人,寨主能否把他交给老朽?”胜英说着又是一揖。

  林士佩一想,胜英真不错,难怪江湖上这么捧他,不愧是成名的侠客。是啊!我莲花峪怎么能容高双青这种人呢?就是胜英不拿他,我也不留他。干脆,顺水推舟作个人情得了。只要我把高双青往外一献,让胜英把他带走,不仅不得罪胜英,还保全了山寨的名声,岂不一举两得。林士佩刚要答应,然而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二寨主黑面阎罗丘瑞不是个好东西,他一看大寨主的意思是要答应,可把他急坏了,赶忙站起身来,未经大寨主林士佩的允许,他就插了一杠子:

  “哈……,胜老明公,恕我拦您的话头。在下有几句话讲,大寨主您允许吗?”

  林士佩心中不太高兴,但是他是二寨主,对他不能像对待一般人那样,这几年他兢兢业业地为山寨作了不少好事,难道人家连说话都不允许吗?

  “二寨主,有话请讲!”

  黑面阎罗一笑:“老明公,要叫您这么一说,高双青是个采花淫贼,我们理应当把他交出来,你正门规也好,把他送官府按法治罪也好,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们一点说的也没有。不过呢,我觉得就这么给了您,恐怕引起多种猜测。知道的,说我们几个寨主通情达理,要不知道的呢,一定说胜手昆仑侠一到莲花峪就把几个寨主吓怕了,乖乖地把高双青就交出去了,还得说胜英厉害。要出现这种舆论,岂不使我们莲花峪的名声有损?不但我等脸上无光,就连我家大寨主也名声扫地,我看这样交给你有些不妥。”丘瑞这小子,转着圈把这事给拒绝了。

  胜英是何等聪明的人,能听不出来吗?他早就知道丘瑞这小子跟高双青交情不错,这是借口袒护。但是林士佩没表态,胜英当然不便说别的了,所以笑而不答。两眼望着震八方。此刻林士佩有点为难,什么原因呢?丘瑞是二寨主,把话已经放出去了,你说怎么办?能当着胜英的面说自己的人不对吗?当然不能。出于本意他憎恨高双青,一看丘瑞你这是何苦,你为什么非要袒护他呢?所以对丘瑞也不痛快,因此沉默不语。

  胜英问丘瑞:“二寨主,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怎么办呢?高双青你是不想给我了?”

  “不,老明公你不要误会了我的话。高双青我们一定给你。但是,咱们得换个方式,我可没跟大寨主商议呀,我出个馊主意,你看这样好不好。”

  “请讲。”

  丘瑞说:“这么办吧,今天不算,五天以后就在我们莲花峪,设摆南北英雄会,遍请北六省的能人和南七省的好汉。你有朋友,我们也有朋友,咱们都多邀几位来,到莲花峪来赴英雄会,在会上我们当众把高双青交给您老人家,让您清理门户。我们大伙也开开眼,您说这有多好。一则我们莲花峪不丢人,大伙都可以作证。二则也赞成胜老英雄治理门户有方。第三也把这淫贼铲除了,这是一举三得。不知老英雄意下如何?”你听这丘瑞有多损!这明明是一种阴谋,既拖延时间,又扩大事端。您想在南北英雄会上,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高双青献出来吗?胜英心里清清楚楚,转回身问林士佩:“大寨主,您的意思呢?”

  “啊……哈哈!”林士佩干笑了几声,没说出话来,为什么呢?他有难言之隐,二寨主丘瑞向胜英提出了条件,自己又不好驳斥,他又同意又不同意,心情很矛盾,后来他脑袋一转弯,认为这也未尝不可。要这样把高双青交出去,的确显得怕了胜英。要在南北英雄会上交出来也算得三全其美。想到这,林士佩才说道:

  “老明公,我以为二寨主说得不错,您要认为此事不妥,我可以听听您的高见。”

  胜英捻髯大笑:“哈……林寨主过谦了,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二位寨主已经提出解决的办法,老朽还有什么说的,遵命照办就是了。”

  “好!”一言为定,这个事就算这么定了。贾明、杨香武、黄三太、欧阳德、胡景春等人暗中叫苦,埋怨胜英不该不与大家商议商议就定,看来这一句话成了定局,我们就得赴南北英雄会了。看来这个高双青一会儿半会儿是捉不住的。可是大家心里着急,谁也不敢言语。

  这时胜英站起身来:“林寨主,时间不早了,胜某告辞了,五日之后咱们再会。”

  林士佩一抱拳:

  “老明公,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了,来呀!送客!”

  林士佩带着丘瑞、丘玉以及各位偏副寨主把胜英师徒送到寨外,大家拱手告别。

  按下林士佩回山准备英雄会不说,单表胜英,暂时回到丘家寨。因为这离莲花峪不远,他就把丘家寨作了临时落脚之处。胜英回来后,往大厅一坐低头不语。丘连一面招呼大家休息,一面问道:“三哥,您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成?”胜三爷闻听长叹一声:“兄弟,我看丘瑞出的主意是阴谋。”“三哥,谁说不是呢,您就不应该答应。”胜英说:“话已出口,哪有反悔之理,虽然我知道是计,也不好当面拒绝。你想,要是在莲花峪说翻了,咱们能出得来吗?别看林士佩说话和蔼谦恭,实际他笑里藏刀,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在任何时候他也得跟丘瑞一个鼻孔出气,逼着咱们就得走这条路。再者一说,我要不答应,岂不丢了十三省总镖局的脸面,有损咱们上三门的威风。故此,我才点头答应了。看起来只有赴英雄会这条路了。”

  “师傅!”胡景春走过来说:“是不是这样,既然决定赴英雄会,咱们就得有个准备,您老人家赶紧写信,立刻派人送出去,多请几位帮手,人多势力大,怎么也比咱爷几个强得多。”

  胜英一摆手:“不必了,我看不要拖累别人了,连你们也不要去,就是为师一人赴会也就是了。”

  丘连一听乐了:“三哥,这叫什么话,能让您一个人去吗?显见十三省总镖局和上三门没人了。三哥,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咱们非请人不可。”说罢,他把胡景春、黄三太,欧阳德、杨香武、贾明、李昱、张七众人全唤到眼前,一起商议请人的事。

  杨香武掐着手指说:“铁牌道人诸葛山真,得算一份。”

  贾明说:“还有我师傅、红莲罗汉弼昆长老。”张七说话了:“还有副总镖头我四叔神刀李刚!”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提了好几十人,丘连派人分头送信。要求被请的人,在三天之内必须到丘家寨会齐。

  单说贾明、杨香武、李昱、张七、欧阳德这五小子,备了五匹快马,起身赶奔南京水西门外松棚英雄会十三省总镖局。路上无话,小哥五个比着赛骑,马就像箭头似的,仅用一天的光景,就赶到总镖局了。五匹马浑身热汗淋漓,直打响鼻。“吁!”哥五个从马上跳下来,迈步往镖局里就走。镖局里的伙计们一看,少侠客们都回来了,“呼啦”站起来迎接。

  “各位少镖头回来了?总镖头怎么不见?”

  杨香武一摆手:“总镖头有事,我四叔在哪?”大家知道,他指的是神刀将李刚,用手往后院一指:“四爷在里面用茶呢。”杨香武众人一直来到后房,先在外头咳嗽一声,李刚听出来了:“是香武吗?进来。”“是。”小弟兄这才进屋,但见里面坐着三位。一个出家的道士,一个出家的僧人,还有个俗家,正是诸葛山真、弼昆长老和神刀李刚。诸葛山真头上戴着九梁道巾,身披八卦仙衣,腰系丝绦,干净利落,背后背着宝剑。慈眉善日,花白须髯洒满前胸。诸葛道爷出家在万松山云霞观,有个绰号叫聋哑仙师。铁牌道人这人的功夫甚好。弼昆和尚长得是张红脸,方面、大耳、有点酒糟鼻子头,大眼皮往下垂着,两只眼睛放光,身材魁梧,他是胜三爷的四师弟,原在山东济南府历城县南门外千佛山真武顶出家。原来胜英师兄弟共六人,全是艾莲池老剑客亲自教出来的。头一个绰号叫鬼见愁震三山挟五岳、赶浪无丝老剑客夏侯商元,别看他是艾莲池的徒弟,可武艺不差于师傅。二弟子就是聋哑仙师铁牌道人诸葛山真。老三就是胜手昆仑侠神镖将胜英。四徒弟,就是千佛山的老和尚红莲罗汉弼昆。老五叫飞天玉虎蒋伯芳。六徒弟叫海底捞月叶成龙。现在蒋伯芳与叶成龙还没下山。只因胜英主持十三省总镖局以来,事情太忙了,才把李刚和二师兄、四师弟请来帮忙,都是自己的人,当然得心应手了。胜英不在时,全由二师兄诸葛山真主持一切。这叫有打里的,有打外的,不这样就支不开套。拿胜英这次捉拿高双青来说,多日不在镖局,怎么办呢?就由老三位共同主持。这两天哪,诸葛山真、弼昆长老和李刚心里正着急呢,埋怨胜英一去不回。正在这时,就见杨香武、欧阳德、李昱、张七、贾明从外面走进来了。见礼之后,垂手站在一旁。

  诸葛道爷问道:“香武,你师傅呢?”

  “回二师伯的话,我师傅在丘家寨没回来。”

  “怎么还没回来?”

  “不但没回来,还派我们请你们三位到丘家寨去。”

  “为什么呢?”

  香武说:“二师伯,您老顾镖局的事了,还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细听我道来。”杨香武舌尖嘴巧,一字也不漏,就把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说了一遍。

  “无量天尊!”“弥陀佛。”这一僧一道就是一愣。诸葛道爷心中暗想,坏了,这个事闹大了,看来我三弟捅了娄子了,这莲花峪乃是五湖、三台、八大名山的头一座名山哪,震八方林士佩岂是好惹的。再加上丘瑞、丘玉是他的左膀右臂,真不亚于彪虎生翼。毫无疑问,这一次的南北英雄会,准是一场激烈的争斗。既然胜英已经答应了,就得有充分的准备。不然就会凶多吉少。他跟李刚、弼昆长老一商量,李刚李四爷“腾”就站了起来:

  “二位,别犹豫了,赶紧把镖局的事料理料理,立刻起身吧。”

  他出去把东、西、南、北四个大镖头叫进来。叫他们四个人好好看守镖局,叮咛他们最近一个时期先不接买卖,只要把家看住就行。他又在伙计当中精选了二十名趟子手,又带上十二名镖师,这些都是总镖局的骨干,手底下都有功夫。人选决定后,由三老率领五小随从,直奔丘家寨。

  一进寨子,黄三太就知道信了,赶忙给师傅送信,胜三爷亲自迎接出来。都是自己弟兄用不着客气,不多时来到大厅。丘三爷也笑着迎出来了,众人彼此见过,落座吃茶。丘连命家人安排住处,又叫人杀猪宰羊招待众人。另外还告诉厨师准备素斋、素饭,款待一僧一道,诸葛道爷问胜英:

  “三弟,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动这么大的干戈。”

  胜英口打唉声,把经过讲了一遍。诸葛道爷摇摇脑袋:“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料此次的英雄会,乃是杀人的战场。老三,你可要作好准备才是。”“二师兄放心,我早就作好准备了。”

  不多时摆好饭菜,众人刚要吃,黄三太跑进来了,满面春风他说:“师傅、师伯、各位,给大家道喜啦,外面来了几十名英雄,全都是给咱们帮忙来的。”胜英问道:“都是哪路英雄?”“他们是从逢虎山来的,是我大师伯屠灿的十名高徒。”说话之间,就听一阵脚步声音,走进来十条壮汉,身后跟着不少仆从。他们是金刀将赵炳臣、小二郎张义、过山虎张臣、金头凤张凤、海底金蟾吴宝英、盖世太保孔伯蝉、小神龙杜亭、小旋风牛展、千手观音费玉仑、双刀将王玉成和神拳小太保王九令。

  他们都是明清八义的大爷屠灿的高徒,奉师之命而来。众人走进大厅之后,给三叔胜英见礼,然后又见过诸葛道爷、弼昆长老和李刚等众人。胜英大喜,赶紧让他们小哥十个坐下,让三太把他们带来的人,全领到厢房招待饭菜。

  金刀将赵炳臣冲着胜英一拱手:“三叔,因为我师傅年迈多病,实在来不了,才把我们哥十个派来,一切听三叔的差派。”

  三爷笑道:

  “炳臣哪,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今后你们小弟兄之间可要互相关照,贾明、香武给他们满酒。”

  “来了。”贾明就爱热闹,腆着草包肚子冲众人一抱拳:“弟兄们,咱们彼此都认识认识吧,我叫金头虎,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天下第一的英雄贾明是也。”一句话把大家全逗乐了。

  赵炳臣跟他挺熟:“兄弟,别说了,你这两下子我还不知道。来来来,挨着我坐下,咱哥俩好好聊聊。”

  贾明坐在他们十人中间,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向他们讲了一遍。

  嚄!小弟兄们闻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二十个不答应。一个个撸胳臂、挽袖子、瞪眼睛、拍桌子、气愤得不行。

  对贾明说:“兄弟你放心,到英雄会那一天,我们哥十个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非得给林士佩一点颜色看看,他要不把高双青献出来,我们就不回逢虎山。”

  贾明把大指一竖:“好样的,这才叫好样的呢。青年人嘛,说话办事就得水萝卜下酒——咯崩脆。我就爱惜这样的英雄。不过,咱可得把丑话说在前边,可别在门后耍大刀,到了两军阵前就草鸡了。”

  赵炳臣笑道:“兄弟你不用使激将法,到时候你就知道谁勇敢,谁熊包了。”众人哄堂大笑。

  到掌灯时,又来了一伙客人,黄三太出去一看,全是侠义庄来的。带队的是好朋友董大深、赵子刚,也是保镖的小镖师,与黄三太的交情都不错。领着十几个伙计,赶来助阵。三太把众人接进去,彼此见过,设酒款待。董大深、赵子刚二人对胜英说:“我老师赵春,因为左腿长疮,行动不便,故此把我们哥俩派来了,一切都听三叔分派。”胜英点头。长话短说,两三天的时间,就来了五六十人,黄三太一统计,老少英雄算到一起,一共是八十四位。胜英一看差不多了,最好不要再牵扯旁人了。他对诸葛山真说:“二师兄,您看还有什么该准备的?”

  “我看差不多了。”

  胜英道:“人多事多,烦师兄帮我照看照看。”

  “无量寿佛,好吧!那我就给你当个军师吧,你把身子腾出来顾全大事。”诸葛道爷说到这,对众人说:“众位听着,我们大家要去莲花峪赴南北英雄会。明着是赴会,实质上乃是战场,而且是一场激烈的凶杀恶斗。我们去的是八十四个人,可是回来的时候,就不一定是原班人马了,很可能就有断送性命的、也许有受伤的,大伙要做好准备,不可掉以轻心。起身以前,请大家要给家里写封信,把后事安排安排。”

  诸葛山真没往深里说,他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要大家准备死,不跟家里打招呼哪行。要不家里人突然得到凶信,谁能受得了哇。道爷接着往下说:“诸位要带好兵刃和暗器,要服从指挥,无规矩不成方圆,没五音难正六律,不经允许,谁也不准随便行动。擅自胡来的,我是定斩不饶。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啦,都听明白了。”众人同声回答。诸葛山真这才满意地一笑。

  大家当天晚上全累了,休息不提。到了次日,又好好地休息了一天。直到第五天,这才列队赶奔莲花峪。

  胜英和诸葛山真带着队,两个人一对,两个人一双,前后照应,十分庄严整齐,谁也不许走散。这回可把贾明管住了。他和小瘦子杨香武是排头,张七、李昱是排尾。李刚李四爷督后队,经过长时间的疾行,这才去到莲花峪山口。

  贾明一看,嚄!又回来了,这回我看林士佩这小子还有什么鬼点子。我金头虎一个人都不在乎他们,今天我们来这么多人就更不怕了。

  刚到山口,就被巡山的喽罗兵发现了,撒脚如飞到里面去送信。不多时,就听山上三声炮响,咚!咚!咚!紧接着鼓乐齐鸣。震八方林士佩带着丘瑞、丘玉接下山来。三个寨主都是寸铁不带,满脸笑容,随从的喽罗兵都是长袍短褂,挽着袖面,谁也没拿家伙。林士佩抬头一看,“嘿”来了这么多人,他直奔胜英就来了。

  “老明公,您真是言而有信,林某佩服至极,迎接来迟,请众位恕罪。”

  胜英以礼相还,又把二师兄诸葛道爷请过来,向林士佩作了介绍。林士佩闻听一拱手:

  “久闻仙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尊颜,真是三生有幸。哈……,众位往里请吧!”他笑得非常爽朗,其实是笑里藏刀。众人跟着往里走,头一道山口还没有什么,赶来到第二道山口,诸葛道爷抬头一看就是一愣,什么原因?但见在山口的两旁,站着一百多名削刀手,全都是从喽罗兵当中挑出的大个头,一个个掌中握着鬼头刀,面对面站着,刀架着刀,刃都朝下摆出了一条刀林,进山的人都得从刀下穿过。如果林士佩一声令下,刀往下一落,这些人就被剁成肉泥。看来这是下马威,胜英和诸葛道爷一点也没含糊,挺胸前行,一头就钻进刀林。贾明、杨香武提心吊胆跟着也钻进去了。贾明心说,可别落呀,我倒不在乎,这瘦鸡可够戗,当时就成了大八块了。众人见胜英、诸葛道爷不在乎,也鼓起勇气,昂首挺胸,“嚓嚓嚓”从刀林下穿过。林士佩暗中一挑大拇指:“高,十三省总镖局的人真不含糊,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这时又来到第三道山口,众人一看与方才不一样了,两旁站着一百名大汉,每人掌中都端着一条长枪,脸对脸站着,枪尖对着枪尖,当中只有三尺多宽的人行道。如果林士佩一声令下,枪往前一捅,“噗噗噗”大伙就得变成筛子。胜英和诸葛道爷依然满不在乎,带头就过去了。众人互相鼓劲:“走、走。”“唰唰唰”都穿过枪林。

丘瑞和丘玉也不得不佩服,来的这些人全是好汉,视死如归,毫不畏惧。然而他们心中都蒙上一道阴影。看来今天准是一场凶杀恶斗,究竟谁胜谁负,真是难以预料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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