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19连环杀人案(六)
吴大力想出言反驳,又担心自己被赶出去,就捅了捅旁边的陈兵。
陈兵本来就想不明白,他问道
“您是说,一个无业游民整天没事,到处找杀人目标?”
郭华明点上一根烟,崔鸣赶紧掏出自己的说:“抽我这个。”
郭华明摇了摇头,吸了一口烟说
“这几起案子发生的没有规律,如果是有正常工作的人,不论他想不想,都会不经意间留下某些规律,这几起案子没有,你刚才也说了,案子发生在不同方向,如果不是犯罪嫌疑人特意如此,那就有可能是没有正式工作,平时哪有活就去哪干,打些短工。”
赵光忍不住问道:“都是晚上作案还不算规律?”
“是,也不是,在这起连环杀人案中,就不算规律!随意性太强,要么是细心策划,要么就是正好赶上,但犯罪嫌疑人智商不高,社会能力也较弱,虽然懦弱无能,却又自尊心极强,他是个很矛盾的人!所以只会是正好赶上。”
崔鸣点烟的手抖了抖,像是有所悟道:
“所以,他只敢背后捅刀!”
“对!而且只对女人下手,厌恶女性是一方面,懦弱是主因,你看被害人都是相对瘦弱的女人,最主要他捅完就跑……他平时看起来可能很敦厚,嗯,或者说很老实,个性拘谨,不善与人交际,可能看起来胆子很小。”
吴大力实在忍不住了,这与他推断的凶神恶煞的凶手判若两人,他嘲讽的问
“智商不高?我们可是四个月都没抓住他!”
郭华明很认真的看着吴大力回答道
“一名高智商的犯罪嫌疑人,会在细节上让你主意到他的高级!听好,他会有细节,像蜘蛛结网一样的,让你们按照他结的网摸索,陷在其中,这就是他的快感,而619案的犯罪嫌疑人,他的作案手法简单,简单这个词你能联想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惹了祸,转身就跑?”
吴大力似有所悟,可又不甘心的问道
“不是说相由心生吗?他一个老实人,咋会这么凶残?”
“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现在表现出来面貌都是他此刻的情绪,犯罪嫌疑人平时就是一个老实人!”
“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郭华明摇了摇头说:
“无所事事和生活压力的矛盾加在一个有偏执型人格的人身上……他没办法调控自己的心理和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杀人是他认为解决情绪问题的方法,这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心理发展的退缩或者停滞,是一种轻型心理障碍。”
吴大力不想承认自己没听懂,他扭头看了看崔鸣,崔鸣在沉思,吴大力只好厚着脸皮又问道“偏执型人格是……啥?”
李一凡停住手中的笔,抬头解释道
“就是思考问题总是拘泥于具体的,有型的状态,缺乏抽象概括的能力,这类人往往心胸狭窄,做事情只顾自己,不管别人,只顾眼前,不管以后。”
吴大力更蒙了。
崔鸣深深吸了一口烟,像是没听见吴大力的这些问题,问郭华明:
“郭老师,您不觉着凶手很小心吗?他从不碰死者,也不碰死者的东西,更不会在现场留下他的任何线索,抛开他厌恶女性这一条,是不是还说明了什么?”
“犯罪嫌疑人很细心,平时也很喜欢琢磨事,或许他也一直想劝解自己不要这么做,可一旦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他还是不会调控自己,再加上我刚才说了,他可能自尊心很强,在别的地方找不到成就感,偏在杀人这件事上……他找到了,所以如果你们抓不住他,他会一直杀下去!”
崔鸣一口气堵在胸口,咬牙道
“我就知道他在挑衅!”
“不!不是挑衅,他只是享受你们抓不到他的这种,成就感!内心,偷偷的享受。”
吴大力偷偷看一眼崔鸣,又假笑了两声才道
“专家,内啥,我这人,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纳闷,你是通过啥判断凶手自尊心强的呢?”
“通过他一再作案!我说过他平时看着老实,没什么本事,可能经历过极不公平的对待或者欺辱,或者在事业上屡屡受挫,生活上的压力比较重,一开始犯罪嫌疑人行凶或许单单只是为了发泄情绪,事后他一定害怕过,可过了一段时间发现你们找不到他,他找到了在别的地方体会不到的成就感,换句话说,杀人让他不仅发泄了情绪,还找到了成就感!可这种感觉慢慢会满足不了他,第三起案子实际上已经有了苗头,他如果再继续作案,有可能会出现虐尸,碎尸的可能!”
“再有,犯罪嫌疑人的家庭条件可能很普通,甚至不太好,这一点通过几起案子的案发地能看出来,至少他接触的层面还是在开山市的郊边,可几名被害人身上或者随身携带的包里都有相对来说值钱的东西,可犯罪嫌疑人没有动过一次,别忘了他带着手套,不管是摘掉金耳环,还是从钱包里拿走现金,警方一样得不到他的指纹,可他没动!为什么?他有自尊,有底线!唉,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吴大力认为这种解释太牵强,正准备讽刺几句,崔鸣抢先问
“他每次杀人之前都要先看天气预报,算不算是他细心策划?”
郭华明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烟掐灭,又拿出一支,这次崔鸣迅速的将自己的烟递过去,然后亲手帮郭华明点上。
“看天气预报或许是他闲极无聊的一种表现,我认为至少第一起案件发生前,他没有这个考虑,可碰巧下雨了,后面的,可能就是他自己给了自己的心理暗示了。”
崔鸣眼睛一亮,道:
“就像阴天刀口疼?”
“差不多,阴天了他就想动手,心理暗示……很可怕!”
吴大力看着崔鸣认真的态度很是不解,问:“就这些,对抓住凶手有什么帮助?”
“犯罪嫌疑人应该就住在第一起案发现场周围,第一次作案,他一定会找一个自己熟悉的环境,他才有勇气拿起刀,我刚才说了,他胆小,而且,他有家!我说的家是指老婆孩子,不然不会有生活压力,他平时应该是打一些需要出力的短工,才有机会到别的地方,而这些短工可能是些出力的活儿,你们看除了第一起案件外,其他四起都在郊边,甚至村子里,适合这些地方的短工,比如瓦匠,石匠……”
没等郭华明说完,崔鸣腾一下就站起身来,吓了身旁的陈兵和吴大力一跳。
崔鸣双眼放光的看着郭华明,语速极快的说:“第一起案子是他在自家门口情绪失控出手的!”
郭华明点点头说:“第一次作案时,很多巧合促使他动手,所以不可能头一天注意看天气预报。”
“他是石匠!”
这四个字,崔鸣是喊出来的!
郭华明赞赏的看了看崔鸣说:“如果可以,抓住他的时候,我想见见,问些问题。”
崔鸣狠狠的点了点头。
吴大力也站起身,不可置信的问道
“头儿,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就这么,就这么定了?”
郭华明看向吴大力,难得微笑着说
“我们做的工作,就是排除那些不可能,给你们最可能的那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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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619连环杀人案(七)
开山市的名字起源就是因为守着一座石山,山里人想出来,世世代代都在做着开山凿路的事,建国之后,这里慢慢通了隧道,架起了了桥梁,山里山外终于融在了一起。
石匠在开山市曾经是最普遍的一种职业,因为守着石山,尤其在老一辈当中更是盛行,这门手艺也算世代相传。
石匠分粗匠和细匠,粗匠是将山上的石头采切成大小不一的原始料,细匠是磨石或雕石,这些手艺曾经是很多人养家糊口的本事,现如今却在日渐衰落。
崔鸣之前没有对这种职业进行排查,一是因为石匠的工具是大锤,二锤,契子,手锤等,没有钢刀,二是现在石匠的工作本就不多,多是老一辈手艺精湛的人在做,有些零零散散的活儿,像修房造屋,虽说石头房子已经不流行了,但是用条石做地基还是要的,还有什么砌石垒墙,铺路架桥等等,都是有包工头临时找人做。
可有了郭华明的推断,崔鸣当时就想到了石匠!
石匠有力气,下手有准头,他们的工具箱里多一把钢刀没人会注意,最主要零零散散的活儿,分布开山各个地方,大部分都是三五天的小活儿,足够为凶手提供作案时机。
可让崔鸣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他们通过几天的筛查,几乎将开山所有包工头都联系过之后,将犯罪嫌疑人缩小到三个人的时候,崔鸣,陈兵,吴大力都傻了。
符合案发时分别在案发地做工,而又住在第一案发现场周围的人,就三个人,这三人其中一人已经五十多了,个头只有一米六几,不符合犯罪嫌疑人特征,还有一个是女的,自然也排除了,让崔鸣他们傻在当场的就是最后这位,刘根!
崔鸣之前见过刘根一次,陈兵和吴大力见过两次,连赵光都见过一次!
不仅见过,他们四个人都跟刘根交谈过。
第一起案件时,陈兵和吴大力更是到刘根家里喝过水,当时围观的群众也很多,刘根也在其中,他们俩现场做笔录,跟刘根聊了一会儿,天气有些热,刘根家就在小区马路对面,就让他俩到他家喝了口水,陈兵记得刘根有个四岁的女儿。
到第四起案子的时候,同样是在现场做笔录,当时围观的人也是不少,陈兵一眼就看到了刘根,当时是赵光在做笔录,陈兵还过去问了声好,吴大力也看见了,也过去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吴大力清楚地记得,老实憨厚的刘根,挠着头憨笑着说:“这边有个活儿。”
崔鸣当时刚在脑中还原完案发过程,看见他们仨站在一起,就走过去问了几句,刘根只知道憨笑,问一句答一句。
谁能想到,那个在四人眼中老实的近乎有点傻的男人,竟然是犯罪嫌疑人!
刘根被叫到警局,坐在审讯室里,垂着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吴大力在门口偷瞄了一眼,低声问崔鸣:“就,就他会杀人?”
崔鸣此刻的感觉就是眼睛灼烧般的痛!
他推开门,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知道为啥找你来吗?”
……
“今年六月十九日,七月八日,八月十九日,九月二十三日,还有十月十七日,你都在哪?做了什么?”
……
“我们查过了,这几天你正好在案发地有活儿,你咋解释?”
……
陈兵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刘根垂着头,一声不吭。
换吴大力拍桌子瞪眼的说了一通,刘根还是不吭声。
崔鸣嘴上叼着没有点着的烟,心里明白,他们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不管刘根是熟知法律还是无意配合,他不吭声,时间一到就得放人!
崔鸣看了一眼赵光,赵光即刻明白,起身离开审讯室。
一会儿工夫,郭华明和李一凡来了。
郭华明和崔鸣对了一下眼神,崔鸣起身带着陈兵和吴大力出去了。
吴大力出了门,低声嘟囔道:“我还就不信,咱们问不出来啥,他们就行!”
赵光等在门口,呵呵傻笑两声,低声说:“吴哥,这回咱俩赌点啥的?”
“滚犊子!”
四个人来到隔壁,开山市再穷,一套老旧的录音设备还是有的,隔壁说着,录音设备录着,他们四个静静的听着。
“我比你大几岁,不算有代沟,我看了下你的经历,小时候不在城里,在村子里长大的是吧?我小时候也是在乡下长大的,那时候胆小,没上过树,没下过河,除了挨欺负,唉,想不起童年有什么快乐开心的事。”
郭华明语调平缓,吐字缓慢,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刘根的反应。
“后来大了些,就想着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将来要比那些欺负我的人都强!你上学时成绩怎么样?”
刘根浑身僵了一下,说了两个字“不好。”
隔壁的吴大力气得想砸桌子。
“每个人天赋不同,你也别在意,我后来确实考上了一所好大学,可,你猜怎么着?”
刘根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郭华明。
“我原本以为自己学习成绩很好,这是值得我骄傲的,等到了大城市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最后那点自尊被击的粉碎!我的同学们会的不仅仅是课本上的东西,而我只会课本上的东西,他们聊天我根本插不上嘴,你说谁会搭理咱一个土包子?我需要很刻苦才能保持住成绩不下滑,而他们轻轻松松,像是玩着就把大学念完了,那时候的我,差点得了抑郁症。”
刘根又低下了头。
“唉,其实现在想想,何苦那么逼自己,人活着最终都是要死,怎么死不是死?生前再有本事最后也是要咽气,再轮回投胎!”
“你……也信会投胎?”刘根微微抬起头,抬眼看向郭华明,抬头纹像沟壑一样,一条条推在额头。
“说不上信还是不信,国内外很多专家研究表明,我们其实是带着某些记忆的,或许是印在骨子里一代代通过DNA传下来的吧,这种事,不死一回真是知道不了。”
郭华明笑呵呵的突然话锋一转:
“你女儿四岁了?”
刘根身子又是一僵,赶紧垂下头。
“最可爱的年纪,你说她什么也不懂吧,她偶尔蹦出一句来能吓你一跳,小大人一样,唉,时间过得快的很,一眨眼,她就是大姑娘了,再一转眼,她也当妈了!就像你杀的那几个人,有大姑娘,也有孩子的母亲!”
刘根浑身开始颤抖,郭华明的语调依旧平缓,他注意到刘根闭上了双眼,他轻声问:
“看见她们了?”
刘根又赶紧睁开眼睛,恐慌的抬头看向郭华明。
郭华明微笑着和他对视,说
“她们都在看着你,她们想知道为什么?因为身材曼妙?因为肤白貌美?因为长发及腰?或者因为风情万种,水性杨花?”
刘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狰狞,随后又马上平淡无波,深吸以后起,又垂下了头。
“被害的五人中,有穿的性感的,有妆容化的浓了些的,可也有穿着得体,守规守距……”
“那都是装的!”刘根面容狰狞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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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619连环杀人案(八)
刘根突然的嘶吼了这么一句,他起伏的胸膛告诉郭华明他现在很激动。
“你看错了。”郭华明平淡的回了一句。
“不可能!你看她们好像穿的挺严实,挺规矩,呸!她们心里不正经的很!她们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可她们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
“你自己也有女儿,你怎么下得去手?她们也是被自己的父亲抱着长大的,你杀完人,你还敢用你这双手抱你的女儿吗?你想过她的将来吗?”
郭华明收起了之前的温润,严肃的看着刘根问。
刘根浑身又开始颤抖,他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捂着脸,小声嘟囔着
“我也想过,我抱着我闺女的时候也想过,我一刀就捅死了,她爸该多难受,我也想过……”
郭华明拍了拍旁边一直记笔记的李一凡,示意她该走。
……
问讯工作进展的依旧不顺利,为了抓住刘根,崔鸣他们几个几个月没好好休息过,哪知抓住之后的审问更是难上加难。
刘根承认自己杀了人,除此之外,每起案件的作案细节,最主要凶器现在在哪,他都不肯再张嘴,这种情况下谁好意思结案?谁好意思把卷宗送去检察院?
崔鸣带队,带着搜查证,搜查了刘根的家,没有找到凶器和任何与作案有关的证物。
熬了几宿之后,不得已,崔鸣又把郭华明请来了。
再次见到刘根,郭华明没有第一次的温和,沉着脸问了一句话
“你以为这样不吭声,你的那些成就感就保留住了?”
刘根见到郭华明竟难得的展露了一丝笑容。
“你们是警察,我是罪犯,就像,你们是老师,我是学生,你给我出题,我不会,可我给你们出题,你们也不会。”
“一个班级三四十名学生,每个学生都代表一个家庭,每个家庭都不同,有的懂种地,有的懂养猪,有的懂中药,可老师只懂教学,如果每个学生问老师一个自己擅长的,老师一定答不出来,你又得意在哪呢?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却分好学生和坏学生,你就是坏学生!”
“老师就不分好坏吗?那些装模装样的,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只会欺负学生的老师也配称作老师?她们不配,她们连人都配做!”
刘根情绪激动的整个人向前探,想要挣脱禁锢。
“她说你不会好,你就按照她预判的那样一步步的不好?”
刘根挣扎的动作停止了,他喘着粗气看着郭华明,眼神中充满无助。
郭华明皱了皱眉,他之前的推断中,忘了还有一种伤害,可能来自女性!
“为什么不敢杀男人?男老师就都是好的了?”
刘根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地面良久才说
“不敢。”
“你先将你作案的细节跟警方交代清楚,然后……咱们俩好好聊聊,我要知道你的过去!”
刘根抬头讽刺的看着郭华明问
“干啥?为我出口气?”
“写在书中,让读到的人引以为戒!这才是你真正的成就!”
刘根盯着崔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和愤怒,眼泪和笑声,让郭华明心内极不舒服,他轻轻说了句
“也为了让你的女儿,以后再遇不到跟你一样遭遇!”
笑声戛然而止,刘根看着郭华明,忍了忍,突然抱头痛哭!
……
后面的审讯工作很顺利,刘根很配合的将几起杀人案作案过程详细的讲了,每次做完笔录,他还嘱咐“错别字别太多。”
作案用的钢刀,刘根没敢留在家中,而是藏在家里院墙外不起眼处一个装着废品的破缸里,缸应该是积过酸菜的,走进了便会有一股股的臭味,钢刀被藏在最底下,上面是一些砂石废料。
崔鸣站在刘根的家门口,这里是一处破败的平房区,而马路对面就是第一起案件的案发地,那里高楼林立!
刘根交代说,那一天傍晚,他溜达进马路对面的小区里,他说那里蚊子少一些,而且环境也好,他经常到小区里溜达,但他从不走正门,小区挺大的,却只有一个可出入的大门,居民们为了方便,便将几处铁栅栏合力拓出能让正常人钻过的宽度,刘根就是每次钻进钻出。
有个住在一楼的老太太认识他,知道他是石匠,问他能不能帮忙把她家院子里的围墙砌一下,家里就老两口,总觉着不安全,刘根犹豫了一下,老太太答应给二十块钱,刘根就回去拿工具了。
老太太说明天干也行,刘根觉着这是今天的二十块钱。
挣了二十块钱,已经快十点了,天气突然闷得很,刘根背着工具箱在小区里找了个长椅坐着休息,这时候,第一个被害人出现了。
她穿着一件过膝的米白色长裙,显得很清纯,她走过刘根的身前,瞥了一眼刘根,刘根说,只那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的是个不正经的,他看着被害人走过他,他看着被害人的背影和扭动的腰肢,手伸进了工具箱!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这一处小路又正好被绿荫遮住,而且路灯昏暗……
那一刀狠狠的扎进被害人的心脏,被害人甚至来不及呼救,刘根的手有些哆嗦,内心却无比兴奋,他没有马上拔刀,而是厌弃的将死者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死者趴在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上面,刘根这才将刀拔了出来。
他的身上溅了死者的血,他脱下身上的T恤,简单擦拭了一下钢刀上的血,卷了卷夹在腋下,将钢刀放回工具箱,然后背着工具箱钻出了小区。
崔鸣看着对面的高楼,如果,他想,如果那位老太太没有找刘根砌墙,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是不是就能留住性命了,可,谁又会成为第一个被害者呢?
……
警方带着刘根指认了连环案的每一起案发地,他带着沉重的脚铐和手铐,一寸寸的挪到曾经让他无比兴奋的案发地。
在第三起案子的案发地,那堆草垛已经不见了。
那一晚,刘根干了一天的重活,有些累了又睡不着,喝了两口,正蹲在马路牙子抽着烟醒酒,又要下雨了,天气闷得人难受,这时被害人走了过来,她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刘根,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发现什么东西没买,又转身朝马路尽头的一个超市疾步走去。
刘根回到自己的暂住民居,别人都睡下了,他悄悄的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又回到那个马路牙子蹲下等。
被害人再走过来的时候,又是不忘厌恶的撇了一眼刘根疾步前行,刘根背着工具箱尾随在后,走到没有路灯,没有行人的地方,那里有一堆草垛,刘根狠狠一刀扎了下去……
被害人扑进草垛,刘根不解气的一刀又一刀,嘴里还嘟囔:“你是个啥玩意!你看不起谁!你是个啥玩意!你看不起谁!……”
草垛塌了,刘根身上溅了被害人的血,也沾了不少干草,他脱下衬衫擦了擦刀,卷了卷,夹在腋下,背着工具箱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崔鸣站在刘根身侧,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院门说
“还有大概五六百米,她就到家了,你知道她回去超市买什么吗?”
刘根垂着头。
“她去给孩子买两根香肠,孩子三岁,吵着要吃好几天了。”
刘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朝着院门的方向狠狠磕了三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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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619连环杀人案(九)
619连环杀人案成功告破,开山百姓很高兴,严副局长很高兴。
严副局长专案办公室里说要为专案组请功,还要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当然还要叫上郭华明和李一凡,赵光去请了,郭华明拒绝了,理由很直接,有卷宗要看,不善饮酒,不善应酬。
严副局长不太高兴了,崔鸣打了个哈欠说
“郭老师就那样,说到案子的时候拦都拦不住,说到别的事就是个哑巴。要我说,您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左省右省的,留着干点啥不好?喂了我们这群白眼狼实在不值当的,还不如放我们两天假,让我们回去好好睡两天呢!”
严副局长的脸犹如霜降一般,崔鸣假装没看见,接着说道
“再说,专家谁请来的?您呀,您当我们不知道您跟上面废了多少心思,说了多少好话?专家来了明着是为了命案积案,实际是还不是为了619来的,这里面的心血您以为瞒得住我们?所以说,619连环杀人案告破,最大的功臣那是您自己!还,还自掏腰包请我们吃饭?您真是把我们惯得没边了!您最该犒劳的是您自己!”
严副局长的脸……春暖花开了!
最终619专案组的成员每人获得两天假,把石小磊和于伟羡慕的眼睛都绿了,他们那二十一年前的许家沟案,还找不到方向呢,就算是郭华明给出了方向,可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凶手的样子,而那时候的一些用人单位,现在早就不存在了,再说领导们意见不统一,他们怎么排查?从哪入手?
崔鸣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严副局长挥了挥手说:“快回去休息吧!”
崔鸣带头夺门而出,严副局长在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直摇头,叹了一口气说:“看把几个大小伙子累的!”
……
陈兵和吴大力,赵光是真的回家补觉去了,可崔鸣却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一家茶楼里。
这个茶楼在警局的招待所旁,不一会儿,郭华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崔鸣朝郭华明招了招手,郭华明走了过去,没有客套,没有寒暄,郭华明边脱外边说道
“我找你来,两件事,先说第一件,我跟刘根谈过了。”
崔鸣已经点好了一壶红茶,他给郭华明倒在茶杯里,说:“先喝口热茶暖和一下。”
郭华明把外套放在挨着的椅子上,坐好后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刘根的父母,都很老实,或者说他的原生家庭还算正常,只是有些穷,这应该是他周围人的一种常态,我不认为这种常态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但是,他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得争气!’,这句话无形当中为他指明了方向,他脑子里想着要争气,可本身实际能力达不到!”
崔鸣认真的听着。
“他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班里末尾几名,他也很用功,可成绩就是上不去,父母不会说别的,还是整天唠叨‘你得争气!’”
“我说过他生性懦弱胆小,从小挨欺负意料之中,上学之后挨同学欺负他也忍着,老师因为他学习成绩不好,体罚,辱骂,他也都忍着,等上了初中,青春期,男孩儿差不多十四岁,女孩儿十二岁,这个时候有性腺分泌了,内分泌乱了,情绪会不稳定,他也试过反抗,反抗之后就是被欺负的更惨,老师虽然换了,可那种瞧不起,不待见还在,辱骂……也更胜一筹!”
郭华明沉默了片刻,崔鸣没有催,或许郭华明是想到了刘根说这些时的表情和内容,对一个想争气的孩子来讲,一再的被否定,否定的过程还带着侮辱,这种经历换做谁怕是都会变得不正常或者自暴自弃吧。
崔鸣回想了一下自己上小学和初中时的老师,还算正常,顶多骂两句‘啥都不是’‘猪头’‘长大了没出息’或者罚站,请家长。前不久,小学同学聚会,他们班有人联系上班主任,班主任已经白发苍苍,二十多人的聚会,只勉强认出七个人。
一是太长时间没见,二是一个老师同时要教那么多学生,她能记住谁?她怎么做也做不到周全!所以,崔鸣对老师还是心怀敬意的。
而此时,连郭华明都需要消化一下,缓解一下,可见刘根当年遭受的是怎样的辱骂和欺凌!哪个行业都有臭鱼烂虾!
“可突然有一天,刘根被罚改不完作业不许放学,天色已经很晚了,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刘根根本就不会,怎么能改的完?他鼓了很多次勇气,他怕爸妈担心,眼看天黑透了,就拿着作业去办公室了……”
崔鸣知道,这里就是关键,改变刘根和那五位被害人命运的一幕就要发生了。
“刘根一直隐忍有很多原因,尤其是对老师,这里面有个潜意识,就是他(她)是老师,说我,骂我,罚我都是为我好!这里面有敬畏在!可他在办公室的门缝中,看到了老师在与别的男老师在偷情!”
崔鸣眉毛都立起来了,不可思议的问
“在学校?在办公室里?”
“两个都是有家的人,能去哪?那么晚了,他们以为学校没人了,那位女老师早就把刘根忘了!可这一幕,让刘根心里世界的道德观彻底崩塌!他没有能力化解,消化这种疑惑,他想不明白,他忍了这么久的欺辱竟来自这种人!一个人执着一件事时间长了很容易就偏执。”
崔鸣和郭华明都沉默了。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罪犯!
国家师资力量一直紧缺,上师大的人有多少是因为想当老师?适合做老师?崔鸣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低头盯着茶杯的郭华明。
要说工作重点,崔鸣他们是处理最终结果的人,而郭华明他们是避免结果发生的人!
所以,郭华明不停的把研究成果写进书中,想告诉人们孩子的性格如何培养,青春期如何陪伴,他想防患于未然,但是,崔鸣在书店看到过那几本书,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刘根每次作案用的都是同一把刀。”
过了良久,郭华明又开口了“他出去干活的时候,要先把刀放进他的工具箱中,杀完人后,也会把刀放进工具箱中,虽然回家之后他会把刀藏到院子外,可,工具箱里不可能没有留下血痕,那可是一把从未清洗过,只是稍微擦拭过的刀!”
“还有作案时的血衣,我看过审讯笔录,刘根说他洗了,但你我都知道,洗了也能检测出来,至少你要先找到那几件曾经染过的血衣!”
崔鸣就知道郭华明主动找他,不可能是为了让他听听刘根的遭遇,他们当初搜查刘根家的时候,把工具箱带回来了,痕检员干脆抱着箱子直接去了省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答案就出来了,工具箱里干净的很!至于血衣,刘根的衣服并不多,全部拿去检验了,没有发现任何一件有带血痕迹。
审讯笔录郭华明看过,刘根说他没有换过工具箱,那怎么会没有留下任何血痕呢?
崔鸣看着郭华明。
郭华明也看着崔鸣,他从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很聪明,今天更印证了他的推断,他知道崔鸣想到了,所以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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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619连环杀人案(十)
郭华明严肃的说:
“检察院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整个证据链,这一条说不通!”
崔鸣看着手中的茶杯说:“他女儿才四岁!开城不大,可能已经没有了她们母女的栖身之地,如果,如果孩子的母亲再如何了,孩子就真的毁了!”
崔鸣说完抬头看向郭华明又问道:
“你分析每一起案件罪犯的心里特征,探寻他的成长轨迹,找出根本原因,写进书里,目的是什么?是方便我们更好的破案?还是提醒人们防范?防范别人,也防范自己!说直白些是变向的在救人!”
郭华明点点头。
崔鸣又说:“我们辛苦破案又是为什么?为了让死者瞑目,为了维护这个社会的公平,为了不让再有无辜的人丢了性命,我们也在救人!可,一旦深究就会害人时,我们该怎么办?四岁的孩子是无辜的!”
郭华明喝了口茶,抬头盯着崔鸣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想的复杂了,他爱人或许只是因为看到工具箱有血迹,不干净了,才重新给他换了一个,看见衣服上有脏东西洗不干净就扔了,而不是知道他杀了人,小心的帮他处理。”
崔鸣叹了口气说:“我怕是二合一!”
“法院会酌情审理,你想帮她的出发点可能反倒成为她刻意隐瞒的证据,她有可能更说不清,这是一方面,还有,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们没能及时抓住刘根,他之后再动手,可能就是虐尸,碎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刘根的爱人明知道自己的丈夫有问题,还帮着销毁证据,对被害人来讲,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崔鸣静静的坐着,郭华明没有再说什么,陪着崔鸣静静的坐着,等着他自己想明白。
过了很久,崔鸣突然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拿起电话给陈兵打了过去,让他叫上吴大力一起给刘根的爱人做一份笔录,问清楚更换工具箱和扔掉血衣的原因,然后将这份笔录和补充材料一起送交检察院。
郭华明等崔鸣打完电话,说了一句:“我和小凡会一直关注她们母女!”然后直接讲出了找崔鸣的第二件事。
“二十一年前的许家沟案我想让你协助侦查。”
崔鸣愣了一下,说:“这个案子没经过我的手,我还真不太了解细节,只知道大概。”
“我认为二十一年前的侦破方向有问题,所以,我希望你能协助我,哦,不是石小磊他们不行,而是有些能力确实需要时间。”
崔鸣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认为这是郭华明变相的夸赞,刚要一口应下来,脑子突然灵光一现说:“那咱先说好了,如果我这边有突发案件了,你也要协助我,咋样?”
郭华明起身,拿起外套穿上,说了个“好!”转身就走了。
崔鸣看着郭华明的背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真是离开案子就不会说话啊。
……
说好的两天假,被崔鸣自己放弃了,他转天自动到命案积案办公室报到,石小磊和于伟高兴的不行,可高宏伟的脸就有点挂不住了。
高宏伟是唯一参与过当年许家沟案的侦查员,其他人不是退休了就是调离了,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高宏伟确实很想在这个案子中发挥一下余热,然而,跟郭华明相处了半个月,根本沟通不了,他单方面认为,案件没有进展,问题在郭华明身上!
省里派下里的专家,又不是侦查方面的专家,胡乱推断一通,说了一堆无关痛痒的话,对侦破案件毫无用处!
而今天,崔鸣还来了!
高宏伟原本领队负责扫黑除恶,因为曾经参与过二十一年前的许家沟案,才被严副局长调到命案积案组,可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最适合带重案组的人选,崔鸣,太年轻了!
可局里就是看好崔鸣,他也没办法,可心底却时刻等着看崔鸣的笑话,619案告破后,他说不出心里啥感觉,反正有点酸,只盼着自己能破了这起陈年旧案,也好叫年轻人看看啥叫实力!
这个时候崔鸣来了是几个意思?
郭华明见崔鸣进来,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一摞摞的卷宗说:“先熟悉下案情,三个小时后,咱们碰一下。”
石小磊马上自告奋勇的对崔鸣说
“这个案子我现在熟得很,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吧……”
“不行!”郭华明头都没有抬“通过别人的嘴听到的必定已经带了那个人的主观色彩,哪怕是照着念,语调的抑扬顿挫也能扰乱一个人的客观认知,自己看!”
石小磊朝崔鸣耸了耸肩。
崔鸣笑了笑,他觉得郭华明说的对。
他看了看桌子上一摞摞的卷宗还没开口问,坐在郭华明对面的李一凡站起身来介绍道
“我已经给你分好了,一共五起案件,我按照时间顺序摆在这,每起案件的现场勘查笔录,尸检报告和照片,没有询问笔录,你从左往右翻看就可以,坐我这吧。”
李一凡说话时没有什么表情,介绍完直接让出位置,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了,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崔鸣知道这师徒二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没多问什么,坐在郭华明对面,认真的翻看起二十一年前的许家沟连环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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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许家沟案(一)
高宏伟觉得这是对他的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
他想上前质问崔鸣,这案子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但是,高宏伟忍住了,他直接离开办公室,怒气冲冲的直奔严副局长的办公室。
“严副局长!我这要不是考虑到内部团结问题,今天我就让他崔鸣好看!管不管得着?咋啥事他都要插一杆子?就他能啊?”
严副局长笑呵呵的看着情绪激动的高宏伟,指了指沙发说:“坐,急啥?坐下说。”
“不是,提拔他当重案组队长我没意见,给年轻人让路嘛,是不是?可也不能哪都有他吧?还把不把我放眼里了?”
“老高啊,明年提成正处应该没啥问题。”
高宏伟的表情定格了三秒,随后像是血压恢复正常,稳稳的坐到沙发上。
“年轻人愿意多干,就让他们多干,你在旁边看着点就是了,也是时候让自己歇歇了,我昨天还听你嫂子说,说老年痴呆一半是用脑过度造成的,你呀,得对自己好点,让年轻人动脑子去吧。”
“唉,他们要是好好干,我也不着急,二十一年前那个案子,严副局你知道吧?连死了五个,都是被绑在椅子上勒死的,那位专家来了竟然说犯罪嫌疑人是女的,女的!这是多大的玩笑!一个女人杀了五个女人……”
“诶,你看你,又激动了,血压上来可不算工伤啊!这样,眼不见心不烦,你让他们去碰壁,碰了壁就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了,你呀还在积案组挂着名,回家歇几天,该歇的假都用了,陪媳妇儿出去玩两天,这么多年,哪一年的假歇够过,今年歇够了!只要不耽误提正处,让他们折腾去,等他们着急了,你想歇假可能都歇不了喽!”
高宏伟看着严副局长的脸不像是开玩笑,又想了想严副局长刚才的话也有道理,让严副局长这时候去训斥崔鸣,只能让年轻人觉着他不容人,没度量,等他们知道自己的方向错了,他再回来,赢得的只有尊重!更何况这可是领导让他歇假的!
高宏伟前脚刚美滋滋的回家歇假去了,严副局长后脚就进了命案积案办公室,严肃的对崔鸣说
“我给你们争取了几天时间,不出结果,你该干啥干啥去!”
崔鸣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严副局长,严副局长下巴朝高宏伟的办公桌扬了扬,崔鸣挑了挑眉,朝严副局长抱了抱拳道:“定不辱命!”
……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郭华明放下手中的卷宗,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上眼镜等着崔鸣抬头。
“五起案件,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终于,崔鸣抬起了头。
“准确讲,是被害人的死状被凶手摆的一模一样!”郭华明说完看向石小磊又接着说道:“现在你来讲讲许家沟案吧,一凡,一会儿你补充!”
李一凡点点头。
石小磊从墙边推出写字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已经用各种颜色写满了人名和地名。
石小磊开始讲解道:
二十一年前,许家沟这个地方还有大大小小不少工厂,多以化工厂为主,还留有少许耕地,周围居住的人多是原来本村的居民,也有别的区县过来的,居所也大多是二层小楼,外地人不多。
三月二号,负责许家沟这一片的民警接到报案,许爱琴家的租客赵艳红,死在了许爱琴的家中。
死者赵艳红三十五岁,离异,开山市本地人,离异后经人介绍,独自一人在许家沟这里打工,租住了许爱琴家二楼的一间房子居住,被害这天晚上,许爱琴一家子都去了娘家没有回来,转天回来也是到了傍晚,厂子里来家里问赵艳红怎么没去上班,许爱琴这才去敲赵艳红的房门,敲了半天没动静。
许爱琴的儿子当时十一岁,正是皮的时候,这边大人在敲门,那边他找东西垫在脚下,脑袋慢慢探到二楼的窗户,然后惊叫一声摔落地下,嘴里大喊:“死人啦!死人啦!”。
几个胆子大的村民没等警察到就撞开了房门,看到赵艳红坐在椅子上,面朝门口,耷拉着脑袋,双手被反绑在椅子后面,嘴上贴着透明胶带,颈部有明显的深紫色勒痕。
村民们没敢进屋,直到民警到了现场,可以说案发现场没有被破坏,但是现场被凶手清理的很干净,别说凶手的指纹,就连死者的指纹被擦的,完整的都没找到一个。
五天后,当侦查人员为了赵艳红的案子到处摸排走访时,开山市西湖区造纸三厂的宿舍楼里,发生了跟赵艳红死因,死状一模一样的命案!
死者孙娟二十八岁,未婚,独居,被发现时也是坐在椅子上,面朝门口,双手被反绑在椅子后面,嘴上贴着透明胶带,颈部有明显勒痕,报案人是死者的表妹,报案时间是三月七号傍晚。
转天早晨,也就是仅仅隔了一个晚上,在造纸三厂宿舍楼后的一片平房里,发现了同样死状的死者,十九岁的钱小丽,在商场里做服装销售,报案人是她男友,钱小丽是跟男友住在一起,房子是男友家的,案发当晚男友夜班,我强调一下,这两起案件时间隔得短,案发现场距离也近。
到了四月一日,这次时间隔得比较长,南林区余家营化工二厂宿舍楼里又发现了死状与前三起案件一样的被害人,四十四岁的李爱玲,是化工二厂的检测员,孩子在外地上大学,丈夫当晚出差在外地。
没过几天,四月五号,在南林区的富康小区,这也是五起命案中,唯一一个住在商业小区里的,也是被害人中年龄最大的,六十五岁的周桂容,死状与前四位被害人一模一样,报案人是死者的儿子,我再强调一点,不管死者居住的房间大小,凶手行凶之后都做了细致的清洁工作。
石小磊讲完了,他看向李一凡。
李一凡走到写字板前,指了指第三起案子的被害人钱小丽说道:
“死者钱小丽的男友在钱小丽遇害当晚是夜班,转天早晨本应该下班回家,被工友央求代个班,也就是说,钱小丽的男友上了夜班又上白班,晚上又连了夜班,所以报案时,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但是,死者钱小丽肯定是夜间遇害的,遇害之后,炉子里的火慢慢就灭了,屋里温度一直很低,这给那个时候的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带来了难度,最终法医鉴定报告上,孙娟与钱小丽的死亡时间,你们应该也主意到了,是一个时间段,都是三月六日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这一点很难解释,虽然孙娟就住在平房区前面的楼房里,但是,如果凶手只是杀人,时间上或许可以比较短,杀完这个再去杀那个,可,凶手行凶需要时间,三个小时内勒死两个人,摆好现场,清洁现场怕是很难做到。”
“还有一点,法医毒物检验报告中,五名被害人体内都验出镇静安眠药‘苯二氮卓类’,,当然,那个时候检验需要报送省厅,剂量多少上法医给出的也很含糊,但尸检报告可以肯定的是,五名被害人都是窒息而死,也就是被人勒死的,作案工具应该是一条尼龙绳,这与她们颈部的勒痕吻合,那么凶手是怎么让被害人吃下安眠药的,这个应该也需要时间,所以,孙娟与钱小丽死于一个时间段,应该不成立!除非凶手有两个。”
“从案发地点看,五起案子全部发生在开山市西南部,尤其第二起和第三起案子,相距不过百米,五位被害人经济水平都属一般,最后一位被害人虽然住在商业小区,房子是儿子给买的,平时一个人靠退休金生活,丈夫在她四十岁的时候因工伤去世了。五起案件,现场都没有搏斗过的痕迹,或者是曾经搏斗过,被凶手抹掉了,但是五名被害人的身上,没有别的伤痕。”
石小磊赶忙又补充道:“凶手离开前将被害人家中的杯子带走了,至少是喝下安眠药的一个杯子,因为现场没有再找到能用来喝水吃药的器皿,但其他东西没有动。还有就是,二十多年前,开山有手机的并不多,而且也只有第四起案件的李爱玲和最后一起案件的周桂容家里有座机,当时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联系人。”
郭华明一直看着崔鸣,崔鸣听得很认真,看得也很认真,他仔细的盯着写字板上的文字,沉默了一会儿。
郭华明轻声问了句:“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