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当异性向你打听家庭人口构成情况时,就说明他已经对你很有意思了。
“没有。我独生子女。您呢?”
“一哥哥一妹妹。”
“都是做什么的?”
“我哥做进出口,妹妹学音乐。”他喝完了茶,又起来参观我的屋子。
我这屋子,两个人站起来转个身都困难,你还能看出花儿来?
“你平时自己做饭?”他在厨房里问我。
“对啊,我妈老说外边饭店用的都是地沟油……”
“改天能尝尝你手艺吗?”
“没问题啊,只要您不嫌弃。”
“你怎么老是‘您’来‘您’去的。我又不老。”
“可您是领导。”
“不是你领导。”
我笑道:“那好,以后我就管你叫‘你’。”
他也笑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明晚我想请你去西餐厅,有什么介绍吗?”
我想也不想便道:“二沙岛塞纳河。”这是我所听说过最贵的,也称得上广州顶级法国餐厅了。
等他走了,我立刻打开电脑,边咽着口水边搜这间餐厅的菜式。
一男人请你去西餐厅,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法国音乐一听,红酒一开,蜡烛一熏,再灌点甜言蜜语……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塞纳河!塞纳河啊!!管他姓翟的土财主也好,腹黑男也罢,这一顿我是敲定了。
唉,真真鸟为食亡啊……
第二天我特意穿了一件名牌折扣店买的黑色小礼服裙子去上班,惹得公司里每个人都惊叹。
赵头儿端着茶杯打量我:“不错不错,黑色就是显气质,还衬得你皮肤白。早就该这么穿。”
感觉他越来越有鸨母风范了……
晚上坐上翟知今的车,他一双狼眼也看了我好半天。
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窃喜,这说明咱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啊。
一路上想着即将到来的大餐,我心情都很雀跃。到了餐厅门口,接待我们的外国MM很热情地为我们引路。然而走了几步,我一眼瞥见露天茶座上那两个你侬我侬的人,[奇+书+网]便死命拽了拽翟知今的袖子。
“怎么了?”他一脸疑惑。
“换一间吧。”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下子便明白了状况,点头道:“那就走吧。”
谁料便在此刻,茶座上那女人好死不死地站起来,用充满惊喜的声音大声唤道:“小京!”
我紧紧咬着牙,向她挤出一个笑脸,胸口剧烈起伏着。翟知今忽然握住我冰凉的手,在我耳边低声说:“别紧张,包在我身上。”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好奇地看他一眼。
他拉着我走过去,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我若无其事地向他介绍:“我朋友介祖涛,他夫人汪闻笛。这位是……”
“幸会幸会”,翟知今不等我说完,便跟他们热烈握手,交换名片,“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京的未婚夫,翟知今。”
我晕……跟您在一块儿,总能有惊喜啊……
汪闻笛笑吟吟地道:“叫我Wendi好了。小京要结婚了?我们都没听说。”
翟知今也呵呵呵假笑几声:“订婚宴还没摆呢,地点倒是已经定下来了,东京的目黑雅叙园,那间酒店有历史感,小京也喜欢。”
汪闻笛忍不住道:“东京?”
“我亲戚大部分在日本,只有几个在欧美。我本人在北京工作。”
汪闻笛怔了一下,又问:“你和小京是怎么认识的?”
“世交。爷爷那一辈是朋友。对了,我妹妹下周要来星海音乐厅开演奏会,到时要是有空,欢迎来捧场啊。我们今晚还有别的事儿,不能在这儿吃饭,失陪了。”
回到车上,他才问我:“不知道我理解错了没有,你要的是这效果吧?”
我笑得合不拢嘴:“没错,就这效果。你理解能力太强悍了。”
“一看你那表情就明白了。前男友?甩了你?因为那女的?”
“……全中。前面是向日葵西餐厅,也不错,就在这儿吃吧。”
我们进去坐下,点了几样菜,叫了瓶红酒,我一边灌,一边称赞他:
“你刚那编故事的能力,不去做编剧可惜了。”
“也不全是编的。”
“你们家亲戚都在日本?你爷爷不是老革命吗?”
“只有我哥一人在日本。要在东京摆喜酒的人就是他。”
“哦……你妹妹要来开演奏会?”
“真的。就下周。你慢点喝,先吃东西。”
“这红酒味道挺好。”
“一般吧,也就七八百块钱一瓶。”
今晚心情真是不错,一想到我们离开时介氏夫妇呆滞的表情我就觉着可乐。不知不觉间一瓶酒有七八成被我灌下去了,最后结帐的时候,我一阵阵地头晕。站起来半天走不动路。
“叫你别喝这么多……”翟知今只好扶着我往外走。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喝多了……怎么……怎么开车……”
“哎哟,这么为我着想啊?”
我傻笑:“那是……要不然……怎么当……你未婚妻啊……”
他笑而不语,把我塞进车里,帮我系上安全带,然后我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Modem坏了,今天电信的人来给换了一个 ^^
“塞纳河”真挺贵的,我还没去过。今天写到一半,跟老公说:“咱去塞纳河吃晚饭吧。”
他问:“你创作需要啊?”
“素啊素啊。”
又写了几行,跟老公说:“不用去了。”
“怎么了?”
“门口见着旧情人,结果没在哪儿吃。”
“……”
夜色
“醒醒,到了。”
感觉他拍了拍我的脸。我奋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的地下停车场。
“你把我拐哪儿来了……”我含糊地问。
“我家。”翟知今说着,把我扶出来。
我从未醉过酒。一来没遇到过值得我一醉方休的事儿,二来我防备心强,总担心醉了有人会对我图谋不轨。可今天怎么就喝了个半醉呢?高兴?想借着酒劲壮胆做点平时不敢做的事?想考验翟知今看他是不是君子?还是纯粹觉得七八百块钱一瓶的酒浪费了可惜?唉,别想了,越想头越晕……
“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我揉着太阳穴问他。
“帮你先醒醒酒再送你回去。实在不敢挑战背着你上七楼。”
他们小区的电梯亮得出奇,金灿灿的,墙壁上还有很复杂的花纹,很有高级酒店的感觉。他一进去就按下35楼。
“你住这么高?”
“不算高,一共45层。”
到了35楼门一开,就见外面站着一个等电梯的外国帅哥,西装笔挺,拉着行李箱,见到翟知今,对他笑着招了招手。
我一时忘了翟知今就在身边,自顾自地以一个标准花痴的姿态凝视着外国帅哥,目送他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完全合拢。
“不晕了?”翟知今讽刺我。
我佯装惊喜:“他长得特像我一朋友。”
他笑道:“我看你酒醒得差不多了。”
进了他家,他冲我指了指沙发,自己进了厨房。
我环顾四周,天花板上镶着一排五盏射灯,浅色的实木地板,杏黄皮纹墙纸,黑色牛皮沙发,玻璃方茶几下垫着硕大纯白的羊毛地毯。简约中充满了奢华。
我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靠下,他从厨房端出一杯水递给我。
我尝了一口,“蜂蜜水?”
“这个对红酒引起的头痛最有效。”
我慢慢喝了几口。
“味道还行?”他问。
我点点头,充满深情地看着他,做哽咽状:“翟总,你对我太好了……”
“……”
“比我妈对我还好。”
“…………”
“你这儿真安静,是哪儿啊。”
“其实就在广州大道边上。你去阳台上看看就知道了。”
我跟着他走上阳台。35楼真的很高,底下来来往往的车像蚂蚁一样渺小,声音也传不上来了,所以虽然邻近主干道,却一点儿也不吵。
都市里没有星空,却有万家灯火,路上的车河也流光溢彩,装点着这城市。而我,仿佛站在远离尘世的一个角落,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
“在想什么?”翟知今轻声问我。
他的声音像夜色一样,温柔而蛊惑。我的心神一时有些恍惚。
“你眼皮上黑色的是什么?”他忽然问。
“哈?”我摸了摸。
“把眼睛闭上,我帮你弄掉。”
我这傻瓜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的吻就落到了我的唇上。
这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想后退,但他已经握住我的头颈,另一只手滑到我的腰间。他很有耐心地一点点品尝我,引诱我,蚕食我的意识。我迷乱地跟他在舌齿间纠缠,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到,世界里只剩下情 欲。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我。
我用手捂着脸,闷声道:“我要走了。”
他竟然还有闲情说了一句双关语:“是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跟小皮电话汇报这几日的经历。
事情发展有点超出我的预期,我迫切需要找一个旁观者清的人交流一下意见。
她认真地听我说完,半天没说话。
“你什么感觉?”我问。
“我感觉……你丫湖绿!耿嘉旻刚到任一个月怎么就调回去了?还又来一姓翟的帅哥,还单身,还一来就对你有意思?反正这俩人我都没见过,鬼知道是不是你小说看多了想象出来的。”
“……”
“就算是真的,姓翟的这人也很有问题。他又有钱、又帅、又精明、又会体贴人,还TM吻技高超,竟然没女朋友,那只可能是两个原因。”
“请讲。”
“第一,他那方面有问题。第二,他花丛游戏还没玩够。”
我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然而我清醒地意识到,这话是对的。
小皮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小京,不好意思,又打击你了。”
我也叹气:“其实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找你打击打击我。”
刚放下听筒没一会儿,我妈的电话又找来了。
“京京,你东方阿姨刚告诉我,她有个朋友的儿子在广州,是海归硕士,在光大证券工作。我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你有空找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对于我妈来说,27岁女儿的终身大事,无疑是她的心腹大患。因此但凡是个身在广州、有手机的单身男人,她认为我都可以去相个亲试试。
以前对于她安排的相亲,我基本都是阳奉阴违。但今天,被小皮打击得失去了战斗力的我,用手机认真记下了海龟的电话号码。
对我而言,与陪翟知今花丛游戏相比,还是跟海龟相亲听起来比较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翟生住的豪宅,位于珠江新城。现在还是一块工地,2011年交楼。对屋子的描写完全参考楼市杂志及样板房。
停电
“像这样的全球共同衰退情况,复苏一般需要四年时间。从07年底算起,应该要2011年以后才能复苏,不过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晚上,澳门街,我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纯净水,听对面的海龟大谈经济形势。哦,不知我有没有提过,这海龟名叫方——中——信。
刚知道他的名字时我着实萌了一把,见到他的脸时当然大失所望。其实凭良心讲,他长得还算不错,但没办法,耿嘉旻翟知今珠玉在前,跟他们一比,丫立刻沦为路人。
“小韩,你炒股吗?”他突然问我。
我无聊地转着杯子:“不炒,我觉得特像赌博。”
他点点头:“不炒也好,其实工薪阶层,我不建议投资在股票里。尤其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长线有风险,短线又太难把握,有机会的话最好是打打新股……”
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都说不炒了,您还说个P啊。
方海龟讲完股票又讲基金,讲完基金又讲外汇,完全不管我能不能接受。虽然没到飞唾如雨的地步,但他已将“咶噪的男人”这一标签醒目地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我想他始终没闹明白,自己是来相亲的,还是来开投资讲座的。
吃完饭,我疲惫地回到家里,正拿了睡衣准备洗澡,手机忽然叫起来。
鬼子进村的特设响铃,不用看就知道是翟知今。今天下班他照例约我,我谎称要加班,实则去跟方海龟相亲,此刻心里有一点小小罪恶感。我调整一下情绪,这才接通电话。
“加班回来了吧。”他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家楼下,看见你灯亮了。”
我的呼吸突然就不规律了。
“我看这一片儿小吃店挺多的,要不要我买点消夜给你带上去?”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继续握着手机发怔。
“小京?怎么不说话?”
终于,我定下神来,对他说:“你别上来了,我下去请你吃甜品。”
亦舒说,如果一个人肯这样用心骗我,那我就当他是真的。
如果他的花丛游戏让我这么有幸福感,那我就陪他游戏一次。
楼下这一间甜品店,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设备简陋,却从不愁客源。四周墙面是白瓷砖铺就,不锈钢的桌子凳子,为的是方便清理。屋顶上吊着几管老旧的日光灯。
我和翟知今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叫了两碗花生糊。
我拿起白瓷勺子尝了一口。真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香甜。
墙上摇摆的电风扇不时把我的头发往他肩上吹,感觉好像我在撩拨他似的。然而我没管,他也没管。
“味道不错吧?”
“嗯……你们公司也太不人性化了。礼拜五晚上也不放你们出来欢度周末,有什么要紧事儿非得今晚加班啊?”他埋着头一边吃一边问。
我最不擅长编瞎话,正搜肠刮肚之际,天助我也,周围忽然一片漆黑。
“哈?”“哇!”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看看门外,没有一点亮光。看来是大范围停电。
老板娘点了几根蜡烛照明。我向翟知今笑道:“你看你这人品,我们这儿很少停电,你一来就碰上了。”
“这说明我人品好。瞅瞅,烛光晚餐,多浪漫。”
结完帐,电还是没来。天气闷热,加上蜡烛烘烤着,甜品店里人人挥汗如雨。
我抱怨:“停电没空调这晚上可怎么过啊……”
翟知今提议:“今晚去我那儿住吧。”
我一愣。
“反正明天礼拜六放假。”
“这……不好吧?”饿滴命运大神啊,虽说我下了决心游戏一把,您也不用这么急着把我往他床上推吧?
“没事儿,你睡里间的床,我睡外面沙发。”
“不行不行……”
“那……好吧。”翟知今叹息一声,“反正一想到你在家里受罪,我也睡不着觉。今晚我就在楼下汽车里坐着,来了电我再走。”
我无奈地看着他:“行了,你别耍赖了,我住你那儿就是了。你等等,我上去拿换洗衣服。”
“别拿了,黑灯瞎火的,我那儿楼下都是卖衣服的,又有超市,缺什么去了再买。”
“衣服不贵吧?”
“不贵不贵……”
半小时后,我在他楼下的某服装店里,指着衣服标签上的四位数给他看,悄声抱怨:“这叫不贵??”
他笑:“别生气,我送给你。”
我摇头:“太贵了,我不要。去别间看看。”
于是他跟着我走啊走啊走啊走。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名牌旗舰店的海洋中,竟被我找到一间均价两三百块钱的铺子。
我买了一条连衣裙,又四处买齐了牙刷毛巾睡衣underwear。翟知今坚持要帮我付帐,我也没拦着他。
再一次走进他家。我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这房子多少平米?”
“85。”
“一房一厅?”
“对啊。”
卧槽,85平米在别的小区都做小三房了,这什么豪宅啊,也豪得过分了吧!
“你先洗澡吧,我看会儿电视。”
“干嘛我先啊?一块儿洗呗。”他油腔滑调地在我背后说。
我是猪
我转过身,瞪着他。
他笑道:“瞪什么瞪?我认真的。”
我再瞪。
他继续笑:“我这儿有两个浴室。”
“我只看见一个。”
“另外一个在阳台上。”
我不信,他便带我去看。没想到卧室里边的小阳台上真有一个浴缸。
我骇笑:“这什么设计啊……裸奔?”
“楼层高,周围看不见,不碍事。”
我忍着笑:“那你就在这儿洗吧。我用里边浴室。你教下我怎么开热水。”
洗完澡,我换上新买的hellokitty睡衣,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翟总?”
“这儿呢。”他声音从卧室的方向传出来。
我走进去,没想到他真的在阳台上泡澡。
“有吹风筒吗?”我问。
“哎呦,真没有。我从来不用那东西。”
“没关系。”我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电视。脚下的白羊毛地毯踩上去无比舒服。
过了不一会儿,翟知今穿着蓝色的浴袍走出来,瞄了一眼我正看的节目,笑道:“中央十套?你可真好学。”
“那是,你要不要也学点儿?”
“不用,很多东西光靠看电视学不到的。”
“比如什么?”
“比如……”他在我身边坐下,上下打量我,笑着说:“比如你以为穿一套hellokitty就能防狼,这就错了。”他把嘴凑到我耳边,“其实我对hellokitty特有感觉。”
我躲到沙发一角,取笑他:“你这变态怪属熟。”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变态,却认真看起电视来了。
深夜,躺在他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我发现我失眠了。
翟知今就在外面。但我确确实实在想念他。
我用力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密密地浮想起他的一切——瘦削的身形,微尖的下巴,苍白而修长的手指,不厚道的坏笑,让人眩晕的吻……
我咬着被单,痛不欲生。苍天啊!为什么最后欲火焚身的人竟然是我!
悔啊……我一下一下地捶床,果然是装B遭雷劈,眼看都三十如狼的熟女了,还扮什么青涩穿什么hellokitty,直接买一件性感内衣,明明白白地勾引他不就结了!
无奈之下,我打开台灯,屏气凝神,认真的翻看他床头的那本《中国国家地理》,在祖国壮丽山河的抚慰下,我终于克制住了冲到客厅把他生吞活剥的欲望,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动静把我吵醒了。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想去洗手间,却听见客厅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韩?”
我“啊”地惊叫一声,“耿总,您……您怎么在这儿?”
他看我的眼神相当复杂。没等他说话,翟知今在背后推我:“快去洗脸。”
我机械地洗脸刷牙,脑子里却闪现耿嘉旻刚才的眼神。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联想起以前我要跟他结婚的谣言,他无人接听的手机,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我盥洗完毕,又换好衣服出来,耿嘉旻仍然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翟知今忽然对我说:“小京,下去西饼店买点东西,咱们吃早餐。”
“哦,好,你们吃什么?”
“三文治吧。家里有牛奶。”
我拿上钱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电梯口,按了钮,又脱下高跟鞋,轻手轻脚地走回来,把耳朵贴在大门上。
“你什么时候胃口变了?她又不是小明星。”耿嘉旻问。
我脑袋里“嗡”地一下。小明星,原来翟知今好的是这一口。
“怎么?心疼了?”翟知今懒洋洋的声音。
“心疼?……你是因为我才找上她的?”
“你说呢?”
“……你调查我?”
“没错,我调查你。我认识你二十几年,可我非得调查你我才知道让你和我妹妹分手那女人是谁。”
“翟二”,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你弄错了。不是她……”
“不是她?那你告诉我是谁,”翟知今的声音大起来,“是谁啊?”
耿嘉旻沉默,不再说话。
我浑身发抖,扶着墙慢慢地走到电梯口,重新按下按钮。
我从西饼店买了吃的回来。翟知今看看我手里的菠萝包,笑问:“不是让你买三文治吗?”
“哦……今天的三文治卖相不好,这个看着不错。”
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他让我买的是什么了。
“刚我朋友打电话找我有事儿,我先走了,你们慢聊。”我飞快地说完这几句想好的话,拿了一个面包,转身就要走。
翟知今忽然拉住我的手,“什么事儿这么急?”
“……被她男朋友骗了,电话里哭得什么似的。我再不去她就吃安眠药了。”我神使鬼差地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翟知今一怔,慢慢地松开手。
离开他家,我搭车来到二沙岛星海音乐厅。
浏览着玻璃墙上一幅幅的海报,我终于看到了我要找的那一张。
“艺博苑:翟知未长笛独奏音乐会。演出:奥地利莫扎特艺术大学留学归来的长笛才女翟知未。特邀嘉宾:……”
海报上用柔光镜打出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孩子,长发披肩,肌肤如雪。她的笑容带着学艺术的人特有的气质,出尘脱俗。
想必耿嘉旻那日在这里,就是看见了这张海报,才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不知道耿嘉旻和翟知未为什么要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精明的翟知今查不出真正的第三者是谁,我不知道他勾引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被人当傻子玩儿,还心花怒放呢。我TM是猪!是猪!!!
作者有话要说:o yeah,真相白了一部分了
病
晚上。
“有空吗?”
“我朋友哭得正伤心呢,我还得安慰她,不好意思。”
第二天晚上。
“有空吗?”
“我同事升职了,请我们去唱K,不好意思。”
第三天晚上。
“有空吗?”
“我们公司新网站快弄好了,这两天很忙,要加班,不好意思。”
第四天晚上。
“今天又有什么事儿?”
我一怔,已经想好的借口到了嘴边儿,楞没说出来。
“小京,今晚我心情很不好,你能陪陪我吗?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电话里翟知今的语气近乎哀求。
心情不好?活该!
他见我不答话,又道:“你又加班?那明天我跟你们赵经理谈谈……”
“我没加班,现在下来。你别惊动我们领导。”他还真清楚我怕什么。
我坐进他的车,面无表情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心情不好?”
他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开车,一直开到他们家楼下。
“街对面有间酒吧,陪我进去喝一杯吧。”
我只好点点头。
其实知道实情的那天下午,我就想跟他摊牌来着。但实在是无从摊起。
让耿嘉旻跟他解释?他肯信吗?再则耿嘉旻是不是在利用我,我也不清楚。
可我又实在是不想见他,只好找借口躲着。躲一天是一天。
进了酒吧,我坐在他身边,叫了一杯长岛冰茶,慢慢地用吸管啜着。他则是一杯又一杯的scotch neat往下灌。
“少喝点儿。”我象征性地劝他。
“小京,你是不是有别人了?”他终于开口,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忍不住在肚子里大笑。演得这么逼真,也真难为您了。看来跟那些小明星没白混。依您这剧本,是打算跟我分手?那敢情好。
“是。”我一本正经地说,“我认识了一个在证券交易所工作的人……”
方中信先生,如果您在打喷嚏,请您原谅我。
我把方海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以“我发现我是真的爱他”做结束语。翟知今默默地听完,闷闷地说:“我想回去了。”
说罢他扶着台子站起来,却又立刻滑倒在地上。
我原本想丢下他自己走,但见他这副样子,却又忍不住心软。叹一口气,搀起他,扶着他慢慢往外走。
何苦呢,一业余演员也这么敬业,喝成这样,都没法抽离角色了。
别看他身板儿跟药渣似的,体重倒是不轻。没办法,身高在这儿摆着呢,这就是所谓的烂船也有三斤钉?
我好不容易扶着他进了房门,正想找灯的开关,他忽然一把关上门,把我压在墙上,用手捧着我的脸,吻我。
我的头“轰”地一下大了,事到如今你还想占我便宜?
我用手死命推他的肩,推开,他又压上来,再推开,再压上来,反复几次,我也烦了,一膝盖顶到他要害。
他“哎呦”了一声,松开手。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转身在门边的墙上一通乱拍,客厅终于灯火通明。
他躺在地上,看着我傻笑。我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业火,噔噔噔走进洗手间,找来找去找不到脸盆,便到厨房打开冰箱,把冷藏盒取出来,接满水,出来对着他的脑袋“哗啦”一声兜头浇下去。
他鼻子里进水呛着了,咳嗽了半天,等缓过来了,终于有些清醒,用手撑着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我。
我蹲在他面前,狠狠地说:“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小明星。”
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原来你吃醋了。”
我气极反笑:“您就接着意淫吧,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就要走人。
他一把拉住我:“你别走,我不知道那天早上的话你听见了多少,干脆,我今天全都告诉你,好不好?……阿……阿嚏!”
他喷嚏都打得有气无力。我看着他一身湿漉漉的样子,脸上还有酒醉留下的红晕,有点担心他生病,便道:“你先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那你别走。”
我叹一口气:“我不走。”
我非但没有走,还从厨房找了一块毛巾帮他擦地板上的水。没法子,本圣母天性悲天悯人,看着实木地板泡在水里就心痛。
翟知今洗完澡出来,我把冲好的蜂蜜水递给他。
他接过去,看着我,我指指我手里的一杯:“不用感动,是我自己想喝。”
他喝了一口水,开始讲故事:
“我跟耿嘉旻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他在我们院儿的孩子里是出类拔萃的,我妹从小就喜欢黏着他,他对我妹也好。等到长大了,两边儿家长都觉着办喜事儿了只是时间问题奇Qīsūu.сom书。结果一个多月以前,就是他来广州之前,我妹突然告诉我,耿嘉旻有别的女人,要跟她分手。
“我从没见我妹哭得那么伤心。问耿嘉旻那女人是谁,甭管谁问,他都不肯说。我倒真想见识见识是怎样一个女人,调查了一下,发现你嫌疑最大。不过见到你没几天我就知道,其实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因为我发现你根本藏不住事儿。你说不是,应该就不是了。”
“既然都知道了,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他用满含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我爱上你了。”
“去死。说正经的。”
他微微一笑,换了话题:“你在这儿的那天早上,我故意说那些话给耿嘉旻听,他内疚得什么似的,终于肯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妹分手。”
我冷冷地问:“他告诉你那女人是谁了?”
“根本没有什么女人。是因为他的病。”
“病?什么病?”我脑子里嗖嗖嗖冒出许多猜测:脑瘤?癌症?AIDS?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空气,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发誓不能告诉其他人。”
……什么病这么严重。
“好,我发誓。”
他蘸着杯子里的水,在茶几上慢慢写下两个字母。
我当场就囧了。
ED??这病……也太有喜感了吧。
翟知今叹气:“所以,也难怪他要兜着圈子骗我们。”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我问:“你会告诉你妹妹吗?”
“你觉得呢?”
“要分手,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连真相都不知道,一直被瞒着,就更可怜了。”
翟知今不说话。
我拎上皮包站起来,跟他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下去打车。”
我的心忽然痛了一下。我转过身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翟总,我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儿吗?”
他一愣,眼皮垂了下来,半天才问:“什么事儿?”
“从今往后,咱们只保持工作上的联系,私下里请您别再找我,行吗?”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笑了笑,淡淡地道:
“不好意思,这我不敢保证。”
高人
我安静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像两尊塑像。
然后我觉得当塑像很傻,便转身走了。
事实证明翟知今言而有信。第二天,他的电话就找来了:
“小京,坏了。”他语气很沮丧。
“怎么了?”
“我听你的话,把实情跟我妹说了,结果她说她不在乎这个,非要嫁给耿嘉旻。”
“……耿嘉旻怎么说?”
“坚决不娶。”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嫁给他吗?”
“……那得看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我妹这人太单纯,我怕她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你能跟她谈谈吗?拜托你了。”
“……翟总,你也太信得过我了。我都没见过你妹妹。”
“耿嘉旻的事儿,只有我和你知道。除了找你商量我还能找谁?算我求你了。”
他把我用车载到翟知未住的花园酒店。
“你也是女人,多从女人的角度跟她沟通沟通。”走进酒店的时候他嘱咐我,“我在大堂坐着,聊完了给我电话。”
我走进翟知未的房间,她微笑着跟我握手:“小京姐是吧?我二哥让我这么叫你。你就是他派来的说客呀?”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她没有海报上那么漂亮,只能说是端庄大方,但一举一动中的那种气质我估计我这辈子是达不到了。
“我不是说客,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其实我二哥找谁来都没用。不过我想见见你,我二哥以前的女朋友都不带给我看,这次他转性了,这么大方。”
我笑道:“第一,我不是他女朋友。第二,你要是想见你二哥的女朋友,看电视不就行了。”
翟知未也笑了:“对哦,嘉旻哥说过他喜欢找明星。”
“你刚说‘找谁来都没用’,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翟知未倒了一杯水给我,自己握着茶杯,慢慢地说:“从我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起,我就喜欢嘉旻哥。而且我知道,这世上不会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我想起耿嘉旻看海报时的眼神。我知道,他是很爱她的。
我干咳两声,低声道:“婚姻呢,不光看感情,生理需求也是一个方面。因为这方面导致婚姻出问题的例子比比皆是。你……真的不在乎?”
“关于他的病,我上网查了一下,其实治疗的方法很多啊,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当绝症似的。实在不行,我的需求我自己可以解决啊,方法也挺多。这个因素对我的影响不大。”
我汗,这丫头真坦率,不愧是留过学的人啊。
“那在你看来,婚姻意味着什么?”
翟知未微微一笑:“大概就是……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早上他出门前我帮他整理衣领,嘱咐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晚上做好饭等他回来一块儿吃;他生病了,我一步不离地照顾他;他心情不好,我想办法哄他开心;等到几十年以后,大家都是老头儿老太太了,走不动道儿了,还能一块儿坐在躺椅上晒太阳聊天儿……”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正解。这丫头过关了。